第73章

大夫人喪禮在即,薛鸝與魏玠匆忙趕回洛陽,路上馬車顛簸得厲害,她也沒什麽心思賞景。

魏恒那樣陰狠的人,她也不知回到魏府後魏玠還能否護著她。何況如今神女一事傳得沸沸揚揚,也有不少人猜測這神女便是寄居在魏府中的她。

她與梁晏即將成婚卻忽然沒了蹤跡,這件事魏玠必定會栽贓到趙統頭上,讓他擔下這份罪過,而他則搖身一變成了救她於水火之中的恩人,薛鸝由此與他再續前緣實不為過。

齊國上下都亂成一團,洛陽卻仍是一副繁榮昌盛的景象。像是一塊畫卷被撕裂開,有的畫著繁花似錦,有的卻是人間煉獄。

魏玠一回到洛陽,城門的看守立刻策馬去通知魏府,很快便有人在府門前迎接。

府門前已經掛上了素白的綢緞,家仆也換上了素衣白袍。

魏恒身兼重任,無法立即抽身回到洛陽,因此魏玠反而是先一步回府的人。府中的家仆們眼看著薛鸝從馬車中探出身來,紛紛噤了聲,無一人敢置喙。

除了二房,魏氏各支的人都匯聚在一處,見到薛鸝後無不是神色各異。

魏玠下了馬車後,極為自然地伸出手臂扶她,見狀,在場的看客又是面面相覷。

“鸝娘?”姚靈慧也換上了一身素凈衣裳,遠遠地望見薛鸝,她推開銀燈的手飛奔過來。邊跑邊激動地喊道:“鸝娘!”

薛鸝知道自己的母親有貴女的傲氣與自矜,因此即便是身處困境仍不願失態,此刻卻在眾人面前哭喊著跑向她,險些摔倒也顧不得。

薛鸝從未與阿娘分別如此之久,心下一軟,便掙開了魏玠的手,上前兩步去迎她。

姚靈慧抓著薛鸝的手,尚未開始說些什麽,便已是哭得不成樣子,斷斷續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是不斷地拍拍她的手背,又去摸她的臉頰,抽噎道:“瘦了……也不知,不知是吃了多少苦。我的鸝娘……怎得就遇上了這種禍事……”

薛鸝給她抹著眼淚,又聽她說:“活著便好,人回來了……是好事。”

“讓阿娘憂心了。”

姚靈慧拉著薛鸝的手,喜極而泣過後,又用余光偷偷瞥了魏玠一眼,再看向薛鸝時似有許多話想要問她。

魏玠注意到了她的視線,略一頷首,恭敬道:“姚夫人,許久不見,近日可還好。”

姚靈慧忙道:“妾身一切無恙,多謝蘭璋這段時日對鸝娘的照看。”

“分內之事,夫人不必言謝。”

聽見這句“分內之事”,姚靈慧與諸多人又是面色一變。

“一路車馬勞頓,郎君與薛娘子先去歇息吧。”

薛鸝點過頭後,與魏玠一同走入魏府,而後到靈堂前給大夫人上了三炷香。她一個外人也不好參與魏府的家事,何況一路上的確是乏了,與魏玠說了一聲便要回到桃綺院去歇息,路上銀燈與姚靈慧都哭哭啼啼的,走到了院門前才止住眼淚。

她知曉姚靈慧有許多話想問,只是她如今的確疲憊不堪,也沒有多想,安撫過後便躺下歇息了。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將晚,床榻邊立著一個人影,也不知在她屋子裏等了多久。

薛鸝睡醒後的嗓音是慵懶微啞的,聽上去有幾分綿軟無力,更顯得勾人心神。

“姐姐來了,怎得也不叫醒我?”

魏蘊瞧著她好生躺在此處,總覺得像是在做夢。她如今竟然真的回來了,還是同魏玠一道回府,如今魏氏上下都在議論魏玠待她的情意。

見到薛鸝與魏玠一同回來,她心中的確生出了一股煩躁來,然而這股不滿的情緒,還是被薛鸝平安無事的喜悅壓了下去。

魏蘊有許多話想問她,話到嘴邊,卻也只是說了句:“平安便好……你不在的這段時日,府中出了許多事。”

薛鸝嘆息道:“這些事我也有所聽聞,姐姐定要放寬心,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往後總能變好的……”

魏蘊默了默,又道:“父親為我定下了一門親事,今年秋日完婚,是周氏二房的嫡長子。”

薛鸝笑道:“姐姐能覓得良人再好不過,我定要親眼看著姐姐成婚,想必能與你相配之人,定也是一表人才。”

魏蘊別開臉,嗓音顯得有幾分不耐。“一表人才有何用,總歸是比不得堂兄。”

說完後她大概也明白這話實在古怪,便又問道:“那讖言中的吳女是怎得一回事,如今都傳這吳女與你有關,陛下召見堂兄進宮述職,少不了要問起這回事。”

“不過是些巫者妖言惑眾的說辭,當不得真,我一心求得安寧,這些事又怎會與我有什麽幹系?”

魏蘊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怎會是神女,我看分明是禍水,最擅蠱惑人心,表哥與梁晏為你反目不說,連鈞山王都要費盡心機要將你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