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趙郢領兵來戰,被魏玠帶人打得連連敗退,若不是援兵來救,只怕今日薛鸝在霧中所見之人當真會是他。

趙郢險些喪命,消息傳出去,世人大都不會說他沖動無謀,而是將罪責推到她這禍亂人心的神女身上。

凡事有利有弊,神女之名能讓她得到趙統父子的庇佑,日後必定也會被其他雄主所覬覦,而那些不願受到威脅的士族,對於薛鸝這樣一個麻煩的存在,最好的法子就是除去她,徹底絕了這句讖言。

薛鸝走的是一步險棋,若說出了什麽差錯,最大的錯就是遇上了薛淩被無辜連累。

薛鸝閉了閉眼,頓覺疲憊不堪,似乎一切都是命運作弄,繞了這麽大一圈,最後得到了多少好處,便要擔上多大的麻煩。

“纏著你求著你?”魏玠笑了笑,俯下身,姿態親密地貼近她。“不是你在求我嗎?”

死到臨頭,薛鸝還要忍著羞惱懇求魏玠。

如今要殺她的人不只是魏玠,而是他的父親,他何曾忤逆過魏恒的意思。

“表哥當真要處決鸝娘嗎?”薛鸝眼角不知何時已經噙著淚,低垂的頸子上仍能見到隱約的淤痕。

魏玠輕輕掃了一眼,說道:“鸝娘也聽見了,是父親的意思。”

“你們男子爭權奪勢,死的卻是我一無辜之人,郡公何以如此無情,”

“無辜?”魏玠語氣微沉,問道:“若你計成,日後便是趙郢之妻,亦或是……趙統的王妃。既有所求,何談無辜,倘若有朝一日,我與他們父子二人非戰不可,鸝娘如何抉擇?”

薛鸝答得毫不猶豫:“他們如何能與表哥相比,我心中自然是先想著你,與他們糾纏並未我本意,還請表哥替我向郡公美言兩句,即便看在舅父的顏面上也請放鸝娘一條生路……我日後絕不會與叛賊有任何牽扯……”

他任由薛鸝拽著他的衣袖,緩緩道:“若是與樂安呢?”

薛鸝眼眸微微睜大,話語似乎也被堵住了,只能怔怔地望著他。

魏玠面色不變,嗓音微涼道:“若是我與樂安只能擇一人活,鸝娘該如何?”

薛鸝張口欲答,卻沒能立刻說出話來,她默了片刻,才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問道:“他與表哥是多年知己,平遠侯更是滿門忠烈,不曾有過一絲謀逆之心,表哥與他又怎會鬧出個你死我活來……”

她說著說著,魏玠的目光便逐漸冷了下去,甚至顯得有幾分可怕了,黑沉沉的眼眸似烏雲翻湧,夾雜著不知多少疾風驟雨。

薛鸝同樣面色蒼白,緊揪著裙擺不敢再吭聲。她並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魏玠最好,只是魏玠此人難以琢磨,她實在猜不透他說的話有幾句是戲言,又有幾句是真話。倘若因她一時失言害苦了梁晏,只怕她會終身悔恨。

魏玠伏低身子,擡起薛鸝的下巴,手指用了些力道,疼得她皺起眉。

他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帶著切齒的怒火。

“你還真是愛極了梁晏,唯有他能得你真心相待,連裝模作樣都不肯了。”

魏玠刻意讓自己不去提及梁晏,他知曉薛鸝是何等自私勢利的人,如今既能狠心與梁晏分離,必定是早已死心,對她而言鈞山王父子與梁晏並無不同,都是她攀附權勢的踏腳石罷了。

偏生他素來是個不肯騙自己的人,凡是總要掌握在手才能安心,而一旦牽扯到了梁晏,她的自私勢利與惡毒心機,都只因這一人化為烏有。

魏玠心底壓著一團郁氣,他說不清是怎樣一種感受,卻沉甸甸地擠壓著他,讓他想到薛鸝與梁晏之間的種種便覺著惡心幾近作嘔。

薛鸝當真是他的嗎?她對自己何曾有過絲毫不同?

魏玠望見她的淚眼,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在自取其辱。

他直起身,松開了鉗制薛鸝的五指,語氣寒涼道:“竟是我一廂情願了,既如此,你便代梁晏身死,也算全了他的清正氣節,以免日後讓他仕途再添坎坷。”

薛鸝實在沒想到魏玠會如此陰晴不定,不過是多說了兩句話便想要她的性命,簡直叫人猝不及防,忙問道:“表哥若是心中不悅與我直說便是,既為了郡公之命將我發入牢獄,又特意前來看我,必定是心有不舍,以表哥的聰明才智,此事怎會沒有回旋的余地……”

薛鸝絲毫沒有在意下頜處留下的指痕,纖纖玉指纏繞上魏玠的手,勾纏輕晃,似是求饒,又似是與他調|情,輕易便能勾起魏玠對她這副身軀的迷戀。

她見魏玠沒有理會,又起身抱住魏玠的腰,低泣道:“若是鸝娘有何處不好,日後定會仔細改過,還請表哥寬容……”

魏玠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俯身將她撈了起來,只是神情依舊不見溫軟多少。

他睨了薛鸝一眼,忽地嗤笑一聲,也不知究竟在笑什麽,薛鸝忐忑不安地抽泣了一會兒,偷偷去打量他的表情,片刻後才聽他開口:“送薛娘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