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3頁)

梁晏再三猶豫,還是走到了玉衡居,侍者似乎是早得了魏玠的吩咐,見到來人是他,沒有通報便放他進去了。

他走進庭院,魏玠身著蒼色圓領袍,身姿挺拔地站在其中,約莫十丈開外立有一個木架,上面用繩子綁著各色沙袋,皆如拳頭般大小,如今都已被羽箭刺穿。

魏玠擡弓拉弦一氣呵成,輕而易舉地刺穿最後一個沙袋,沙土稀稀拉拉地往下滑落。

梁晏險些要忘了,魏玠從前是皇上的伴讀,君子六藝無不精通,即便是騎射也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如今換下寬袍博帶,換上這身圓領袍,竟讓沉穩老成的他多了幾分少年意氣。

“樂安。”他將弓放下,站在那處看向梁晏。“久不見你,憔悴了許多。”

梁晏想要苦笑,卻發現牽動嘴角的弧度竟成了一件難事,表情便顯得似哭似笑,滿眼都是無奈。

“鸝娘不見蹤影,我怎能心安。”

魏玠站定,面上沒什麽多余的表情,甚至稱得上漠然。梁晏絲毫不意外,魏玠對待什麽人都是如此,即便對待瀕死的大夫人都是這副模樣,只是親眼見他冷漠至此,心底仍有幾分不是滋味。

“沈吉尚未尋到,分明幾日前還在洛陽的酒肆中討酒,忽的沒了蹤跡,只怕與他脫不了幹系。”梁晏也不知自己為什麽要說這些,他咬了咬牙,悶聲道:“鸝娘這般嬌弱,叫人擄走也不知會受多少苦。”

魏玠終於附和了一句,似是在安慰他。“薛鸝不會有事。”

梁晏緩緩籲出一口氣,強撐起精神道:“你說得對,我還等著她回來完婚,她必定不會有事,興許過幾日便能尋到她。”

魏玠不置可否,只問他:“陛下已準你隨平遠侯一同去駐守上郡,如今鸝娘不見蹤影,你待如何?”

梁晏無奈道:“不找到鸝娘,我怎能安心離開洛陽。即便要罰,我也要先尋到鸝娘。禮雖未成,她卻已是我認定的妻子,是生是死我都不能拋下她。”

魏玠眸中漸漸泛起一種近乎嘲諷的笑意,緩緩道:“想不到你對她竟如此情深意切,我倒有些意外。”

梁晏被他說得心中羞愧,無奈道:“舅父說你也在尋找鸝娘,多謝你不計前嫌。”

“不必謝我。”

他瞥了眼陰沉的天色,提醒道:“我便不留你了,早些回府吧。”

梁晏離開不久後,烏雲已經壓到了頭頂,狂風大作,卷著枯葉飛沙沖撞門窗,沒一會兒大雨傾瀉而下,激蕩出大片雨霧,隨風落入屋舍,空氣中都泛著涼意。

他步履從容地緩步走過長廊,隨著他的腳步聲逐漸清晰,沉悶地回響在暗室中,鎖鏈的撞擊聲變得愈發激烈,反而在他站在女子身前的那一刻,方才透著焦躁與恐懼的聲響忽地平息了。

魏玠笑了笑,問道:“你醒了?”

玉衡居的侍者只效忠於魏玠,不會置喙他的所作所為,因此無論他如何對待薛鸝,都是薛鸝自作自受。

薛鸝被堵住口舌,惶恐地瞪大眼,伸手抓住魏玠的袖子,近乎乞求地搖晃。

魏玠蹲下身,不急不慢地替她松開。

薛鸝的眼睛已經紅了,嘴唇也微微幹裂,只要她一動,腳腕上的鎖鏈便會嘩啦作響。

她竭力讓自己冷靜,聲音卻忍不住發抖。“從前是我不好,可是事情已經過去,表哥若不滿意,好好與我說便是,何必如此待我。”

魏玠只覺著,不愧是薛鸝,即便落入這般境地,還能立刻回過神先與他賠不是。

薛鸝的嗓音喑啞,發髻也掙紮到淩亂。她記不清自己怎麽到了玉衡居,只記得自己在馬車中睡了過去,醒來後四周一片漆黑,她被絹布覆住口舌無法呼喊,又驚又怕地過了許久,面前才出現侍女的身影。

一見到玉衡居的侍女,她心下便什麽都明白了,只能僵著身子任由對方帶來飯食,領著她在這小小的院落中換衣洗漱,而後再次將她如囚犯一般鎖在這裏。

“方才樂安來找我,他說你是他認定的妻子,無論如何都不會拋下你。”魏玠溫聲說著這些,語氣裏卻有種近乎惡毒的嘲諷。

薛鸝本來不安的眼中立刻便蓄滿了淚水,委屈又氣憤地瞪著他:“男歡女愛,本就是你情我願,表哥無意娶我,卻不肯我另嫁他人,世上哪有這般不講道理的事。你將我綁來,實在有違魏氏風範,糾纏不休更非君子所為,倘若表哥此時放了我,此事我便當沒有過……”

魏玠的一聲輕笑打斷了她,也讓薛鸝的臉上多了幾分心虛。

他盯著她,漆黑如墨的眼瞳,如同黑夜裏的毒蛇。

“鸝娘對曾經的愛慕者,是否也是這番說辭?”他面上露出一抹厭煩,擡手抹去她眼角的淚水,緩緩道:“你口中說著對不住我,實則心中不曾有過半分愧疚。我無意娶你……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肯怪罪自己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