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3/3頁)

然而許久後,他才聽到薛鸝說:“世子正值年少,何必妄自菲薄。”

薛鸝身後是漫天飛舞的流螢,月光映照在她衣衫上,讓她連發絲都蒙了一層清輝,襯得她如同神女一般。

“往後如何又有幾人說的準,世子但求無愧於心,是非成敗不必過問。”

這種話梁晏聽得著實不少,只是從魏玠的心上人口中說出,總歸是多了幾分不同的意味。

他嗓子莫名有些發堵,艱澀地開口道:“你不認為我與蘭璋相差甚遠嗎?”

“燭火有燭火的光,流螢卻也有流螢的光,彼此都無法比擬,至少此刻,我認為流螢的光更得我心。”

夜風吹得梁晏眼睛幹澀,他眨了眨眼,良久後才說:“多謝。”

梁晏與父親爭執了許久,最終卻是因魏恒舉薦而得了三公曹的差事。此次來見魏玠,是魏恒要他來勸魏玠與薛鸝斷絕往來。

這件事梁晏開不了口,一直在玉衡居拖到了天黑,也沒能說出幾句薛鸝的不好來。

他坐在廊前納涼,碟子裏盛著切好的甜瓜,蚊蟲叮咬得他無心去碰那瓜果,只幽幽地嘆氣。

春獵皇上遇刺一事尚未了結,本是將過錯推給了鈞山王,誰知最後還是讓秦王與河間王知曉了此事,二人憤慨至極,生怕日後會被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給抄家滅族,一氣之下索性聯合淮陰王起兵造反,以清君側為名想要誅殺夏侯氏滿門。魏玠因為頗有威望,如今被要求去寫討伐叛軍的檄文。

梁晏想等他寫完了,再問一問他對薛鸝的心思,誰知一等竟等到了天黑。

他正在心中思慮著如何開口,不曾注意到身後小心翼翼,輕得像只貓似的腳步聲。

忽地有什麽撞上了梁晏的後背,不等他做出反應,一雙細弱的手臂從後伸過來,如同靈活的蛇般迅速而柔軟地纏上了他的腰腹。女子的身體溫熱而柔軟,緊密地貼著他的後背,發髻上冰涼的珠翠觸到了他的後頸,叫他一瞬間渾身僵直,竟忘了該如何動作。

“表哥,”她歡喜地出聲。“你是在這兒等鸝娘嗎?”

梁晏聽到聲音後迅速冷靜下來,猶豫了片刻後,他略顯羞窘地小聲開口:“薛娘子,我並非蘭璋,你認錯人了。”

薛鸝立刻松開手臂往後退開,連忙羞愧地賠罪:“是我昏了眼,竟冒犯了世子,還望世子莫要怪罪……”

“不打緊。”梁晏嗓子發緊,也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正好此時,廊道另一端響起了腳步聲。

天色昏暗,魏玠勉強辨識出薛鸝模糊的身影。

“鸝娘?”

薛鸝驚喜地朝他跑了過去,直直地撲進他懷裏,柔聲道:“幾日不見,表哥不想我嗎?”

梁晏的眼睛也不知該看哪兒好,起身的動作顯得慌亂無措。

魏玠任由她抱著,毫無羞澀地點了點頭,淡聲道:“樂安還在此處。”

聽到魏玠叫自己的名字,梁晏更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了。

薛鸝瞥了梁晏一眼,默默站到了魏玠身後。

“檄文已經寫好了,你既有事想要找我,但說無妨。”

梁晏方才想好的話都叫薛鸝這一抱給忘了個精光,此刻她又站在眼前,叫他如何能開口。

他頗為無奈地朝著魏玠看過去,視線卻忍不住移向躲在他身後的薛鸝。她揪著魏玠的衣裳,正面帶羞澀地偷偷看他。目光交匯的一瞬,她又立刻別開了眼,彼此都對方才的事心照不宣。

梁晏的心忽然狂跳不止,一聲一聲如同有人在敲打他的胸腔,震得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