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薛鸝的母親從前也是個溫婉良善的美人,只是嫁與了她父親,被數不盡的瑣事磋磨成了一個幽怨的婦人,從前的才情傲氣也都消磨了個幹凈。母親一心想讓薛鸝攀上高枝,在外受了氣便會對她動輒打罵。幼年的她還有幾分活潑,如今人也沉穩了許多,連梁晏都不曾與母親提起過。

即便是說給母親聽,也只會得來幾句奚落,她才不會自討無趣。

次日二房夫人禮佛回府,姚靈慧立刻帶著薛鸝去見過夫人與祖母,也同府中的幾位娘子們打過了照面。

偌大的魏府如今主事的是長房大夫人,二房一脈多居於西側,長房則是東側,府邸大到一日走不完。薛鸝她們便住在西側的院落中,走去拜見祖婆便花了大半個時辰。正堂的女眷們皆是衣著光鮮,各色羅裳相映比繁花更為惹眼。

薛鸝美艷有余,卻也因此顯得不夠端莊。如今來魏府只穿素色衣裳,發髻也都梳著溫婉的低髻,多以金玉為飾,好顯得更為柔婉。

祖婆臥病在床許久,連說話都含糊不清,她們只在屋裏待了片刻便出來了,剩余的時間都在與二房的娘子們寒暄。

二房夫人拉過薛鸝的手,笑說道:“這還是頭一回見你,竟出落得如此標志了,站在那處我都移不開眼,知道該喚我什麽嗎?”

薛鸝眉眼微彎,靦腆地喚了一聲:“舅母。”

二夫人柔柔地笑過後,又扭過頭與一旁的人打趣了幾句。

晌午時薛鸝同二夫人一同用了午膳,得了賞賜後才回到桃綺院。

不過一日,薛鸝便見到了魏氏家風的嚴苛之處。即便是家仆也都謹言慎行,主子發話時俱是垂首正色,連走動時亦會整齊地成列,而非互相擠挨著嬉笑。

二房尚且如此,也不知長房那處是否管教得更為嚴格。

想到長房那處,薛鸝不由地記起那位赫赫有名的嫡出大公子,早在吳郡的時候她便聽聞過這位表兄的美談。冠在他頭上的美名多得數不勝數,她總能因此人而學會一些誇人的新詞。有說他少年成名,十三歲便在清談時讓大儒涕淚,亦有說他十五歲在出遊時,輕易用計謀解了北狄攻打淩州之患。而關於他的樣貌,更是被誇得神乎其神。

贊譽過多,反而顯得不實。

畢竟出身顯赫,日後又是魏氏當之無愧的家主,自然有人爭著搶著去攀附討好。三人成虎,成百上千的名士去誇他,假的也能成真。

比起這些,薛鸝更好奇這位大公子,是否當真生得一副天人之姿。

總歸時日還算長久,日後總能遠遠窺上一眼,便知道是否只是徒有虛名。

桃綺院不算太大,薛鸝有些認床,早早地便醒了在房中背書。姚靈慧用過早膳,猶豫著帶她多走動,好與府中的各位娘子相熟。

薛鸝以身子不適拒絕了她,說道:“我們才到幾日,不必太過心急。”

姚靈慧並未理會,帶著侍女離開了。

不多時,薛鸝的侍女銀燈抱著絹布回來,告知薛鸝:“瑯華居士果真在瑯山有一場清談會,娘子猜得真準。”

銀燈壓低聲音,又說:“聽聞小郎君也去了,只是連居士的人都沒見到,又被趕了回來……

薛鸝聞言不算太意外,瑯華居士名聲遠揚,仰慕者不在少數,時不時會隨他心意開上幾日的清談會,有許多士族公子慕名前去拜見。前幾日來洛陽的時候,她在路上與兩位士人隨行,正好聽他們在議論瑯華居士的清談會。

薛鸝將梁晏的詩文倒背如流,自然能看出他也曾受到這位瑯華居士的影響,曾有好一陣子崇尚玄虛。為此她也曾留心這位居士,知曉他的清談多會持續五日。若是猜的不錯,梁晏此次也會赴宴。

按照他以往的慣例,清談結束,約莫就在這兩日。

薛鸝合了書,杵著下巴坐在窗前想了想,冷不丁問道:“舅母前幾日去凈檀寺禮佛,當真靈驗?“

“許多貴人前去,應當是極為靈驗的。”

薛鸝若有所思道:“如此……祖婆身子不好,我也做不了什麽,明日隨我去凈檀寺替她老人家祈福。”

姚靈慧回府後,得知薛鸝要去寺裏給老夫人祈福,心中有些不大情願。薛鸝早猜到她的心思,只讓她對外稱身體不適,留在府中靜養,也省得太過迫切地擠入高門,惹得夫人們心中鄙視。

薛鸝早起後仔細梳妝打扮了一番,唇上微紅的口脂更是襯得膚如凝雪。銀燈為她梳好發髻,望著鏡中映出的華容,忍不住感嘆道:“世上怎有娘子這般的好顏色。”

薛鸝習慣地敷衍笑笑,並沒有應聲,腦子裏又冒出些陳年舊事。想到如今已身處洛陽,似乎連那記憶中的少年身影也變得清晰了起來。

等到出門時,她見到了廊下排列成線的蟻群和略顯濕潤的石刻,步子不由地微微一滯,忽然間想起了什麽,又回身去吩咐留在府中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