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13-116

113.

司陵睡了過去,他腦子昏昏沉沉,身下躺著的是電視劇裏才見過的雕花木床,淺色的床幔垂下來,好似躺在雲朵裏一般。明明是跟自己毫不相幹的夢境,卻讓他覺得熟悉無比。

不知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本就身處夢境,他好像又做了一個夢。

夢見穿白衣的女人,女人雙手顫抖,好像想伸過來摸自己的臉,但司陵不知為何躲開了。瞬間女人臉上被淚水浸滿,泣不成聲地哭訴:“浮郁……浮郁,是娘對不起你,都是娘沒有保護好你。”

司陵不太明白這種感覺。

他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媽媽,很小,小到他記憶中根本沒有媽媽的樣子,家裏也沒有擺媽媽的照片。司陵從小跟著老爸長大,知道媽媽去世了,但更小的時候不懂得要問老爸為什麽不想媽媽,長大一點便懂得了不要問老爸為什麽不想媽媽。

所以“媽媽”這個詞對司陵來說太過陌生,他的生活中只有一心想要自己繼承天師之位的“江湖騙子”老爸。

女人哭得實在傷心,司陵想伸手去拍拍她的肩膀。雖說他自己根本不記得媽媽,更不記得有媽媽是什麽感覺,但一個漂亮瘦弱的女人在面前哭成這樣,無論是誰也會想要安慰一下吧。

但他的身體卻紋絲不動,司陵努力想伸手,這具身體就像一尊雕像一樣無動於衷。我靠,大哥,你也太冷血了吧,這是你娘,又不是我娘!司陵在心裏吐槽。

114.

但還沒等司陵吐槽完,門外突然傳來一種響動。

來人司陵認得,是這具身體的爹,也就是昨晚議事時的“大哥”。男人推門而入,面上表情似乎是憤怒與嫌棄,他手掌堅如磐石,一巴掌打在女人肩膀上。

女人瞬間被打得向後跌出去。

司陵心裏一急:這逼怎麽打女人?這難道不是他老婆嗎?司陵想上前攙扶,奈何這具身體完全不聽使喚。靠,這一家子人真的都太怪了,簡直沒有一個正常人。

女人跪著往前爬了幾步,伸手拽住男人衣擺,低低哭求:“求求你了,放過浮郁吧,你放過他吧。我願意帶著他離開司陵家,你們的榮華富貴我們半分都不要了,他只是個孩子,我……”

“孩子?!若是你把他養在身邊,我司陵家還能有今日之榮耀?”

“這是你兒子!是你的親生兒子啊,你怎就不知心疼他半分?那祁烈是什麽人物,九死一生,你也忍心讓浮郁去送死?”

“無知婦人!你以為生在司陵家的孩子能如尋常孩童般天真無邪?這是他的使命,也是你的使命。放開我!”

“司陵衛權!你為了你司陵家的地位,真能斷送我兒一生嗎?他這一生已經毀在你手裏了,他…… ”女人淒厲的怒吼瞬間又低下去,被淚水浸得無助又絕望,“他被你煉成司陵家的人形兵器,你為了坐上天下第一的寶座,讓你的兒子活得像一具行屍走肉!司陵衛權!!!你真的還拿他當自己的兒子嗎?”

司陵在旁邊看著,明明事不關己,但此時此刻,女人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心口。

砰,砰,砰。

司陵的手動了動,他想伸出去。

這具身體還是無動無衷。

115.

惶惶夢中,司陵覺得自己被一陣旋渦狠狠拉扯,四肢快要從身體上斷裂開,身體也變形成千奇百怪的模樣。一場場的夢,或者說一開始他還能知道自己在做夢,卻隨著夢中的又一個夢,逐漸開始分不清自己到底處於夢境還是現實。

他手持利劍的畫面像夢魘一樣反復重播,越來越清晰的是祁烈的眼神。

暢快、譏諷、不屑。

一代鬼王,馬上就要淪為階下囚,他憑什麽暢快,憑什麽譏諷,又憑什麽不屑?但司陵浮郁不在乎,他的任務就是屠惡鬼、清人間,收劍利落,轉身也利落。

“好一個司陵家啊!好一個司陵家,司陵衛權!你明明答應過我會保我性命!!!司陵浮郁,你跟你爹一樣,都是連惡鬼都不如的東西。司陵浮郁,今日你司陵家騙我的仇,我寇天定會加倍奉還!”寇天被祁烈的烈火燒穿了脖子,聲音喑啞難聽。

但司陵浮郁也不在乎寇天為什麽這麽說,他不知道什麽保他性命之事,他的任務就是殺了祁烈,讓他不再為禍人間,讓天師界再沒有這個威脅,這是他的使命,是身體裏流著司陵家的血的人必須承擔的責任。

“可憐。”

司陵浮郁聽見身後有聲音說。

司陵浮郁聽多了“卑鄙”、“自私”、“冷血”之類的評價,他心中從無半分波瀾,唯獨“可憐”。他曾經從娘親的嘴裏聽過,女人說他行屍走肉一般,多麽可憐。

他不懂何謂可憐——司陵家穩坐天端,萬民敬仰萬人膜拜;他司陵浮郁絞殺鬼怪無數,功德無邊。為何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