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春訓

天氣一冷, 鮫人變得不愛動。南若瑜時常犯困,整條魚看起來懶洋洋的。

時寒不在的時候,他惦記太空戰場的局勢, 每晚都睡不好。

可時寒在的時候,南若瑜更是整晚整晚都沒法睡。

他感覺自己變成了“戰場”。

倆人折騰到後半夜,第二天一早又要趕星際列車。

倆人依舊坐頭等艙,剛入座沒多久, 列車尚未離開大氣層, 南若瑜就已然困倦得靠在時寒肩頭睡著了。

濕潤的嘴唇還微腫著, 不仔細看不出昨晚遭到過什麽樣的蹂|躪。

有斯裏蘭官員提出用私人飛艇送他們回學校, 卻被時寒拒絕了。

江乘舟剛離開主星, 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拉攏自己, 這些人抱著什麽心態結黨營私,時寒不會不知道。

楚明遠就是希望有人牽制沈念, 才扶持自己的親信江乘舟,如今這幫大臣如法炮制,使勁拉攏龍族,為的正是制衡江乘舟。

要是哪天這幫人得知江乘舟的身份,不知臉上表情該有多精彩。

時寒懶得陪他們玩合縱連橫的遊戲。

但他也沒完全拒絕各種勢力遞出的橄欖枝, 時寒需要把沈念從權力中剝離出去。

這一次,他將目光放在內閣大學士紀凜身上。

紀閣老跟諾蘭侯爵可以說是水火不容。

紀凜是時寒的宮廷教師,原本早就該退休,卻愣是在崗位上堅持到現在——以他為首的保皇黨,擔心手握大權的攝政王會殺死正統皇帝, 徹底改變斯裏蘭的國姓。

因此當年沒少給他找麻煩。

不僅如此, 侯爵本身離經叛道, 曾越過律法, 動用私刑殺死犯錯的壟斷集團所有者,被指出後不僅不知悔改,還大大方方讓星際媒體報道。

同樣是將斯裏蘭推上風口浪尖,遭到星際社會的口誅筆伐,如今沈念根本比不上其十分之一。

紀凜大學士一生清廉固執,將“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和“規矩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視為終生信仰,曾表示教出時寒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攝政王不為所動,依舊我行我素,長期挑釁保皇黨脆弱敏感的神經。

朝臣們都以為紀凜哪天會被氣死在皇宮議事正殿,然而如今大學士八十多歲了,依舊身體硬朗,直到熬死了時寒,他也還沒退休。

只是少了狼子野心的佞臣後,紀大學士也不怎麽上朝了。

近來沈念犯錯,江乘舟順勢而起,新公民在這中間推波助瀾,加上那日書房獻策,事後楚明遠讓龍騎整理成文書送到學士塔,讓內閣大臣進行更細化的研究。

紀凜看了一整夜後,終於坐不住,驚嘆之余,更難相信這些治世之策是由一名異族少年提出的。

他派人試探,時寒卻回了軍校。

理由很充分:仗打完了,機甲和指揮權也上交了,總不能不讓學生期末考試吧?

得知穆中尉獲小皇帝賜婚賜宅,紀凜雖覺得婚房宅邸位置不妥——當初他就極力反對侯爵鋪張浪費,在寸土寸金的都城CBD正中央給自己打造一座“空中行宮”。

但建都建了,竣工幾年一直閑置,侯爵本人戰死沙場時,甚至沒來得及入住。

空中行宮被拆成了兩套頂層公寓,並且幾經易手,江乘舟之前也向楚明遠討要過西座的那一套,可見年輕人就喜歡這種浮誇的東西。

紀凜為斯利蘭盡忠近六十年,被先帝封為功勛貴族,爵士爵位。作為兩朝元老,人們更願意尊稱他為紀學士或者紀閣老。

但紀凜在朝幾十年,天天和同一幫人打交道,思維很容易模式化。

近來不少人攛掇穆中尉與江乘舟擡杠作對,落到這位大學士眼底,小皇帝賜宅雙子塔東座的公寓,可能本身有敲打沈念黨羽同時制衡江乘舟的意思,因此他破天荒地沒搬出那一堆教條來反對。

侯爵不在了,如今對楚家權力產生最大威脅的,反而是強大的諾亞帝國。

一想到楚明遠才八歲,正是用人的時候,紀凜的請辭函一拖再拖,在書房裏積了灰都沒能呈交上去。

龍族沒有接受任何一方拉攏,就這麽大剌剌地乘座星際列車回去,紀凜感到欣慰的同時,又擔心年輕人不懂朝堂險惡——不接受任何一方,就等同於與所有人為敵。

這就是為什麽所有人都必須站隊,形成黨羽勢力的原因。不這麽做,可能很快就被排擠收拾了。

紀凜還惦記著那四十七條獻策。

一葉落知天下秋,惟天下之靜者,乃能見微而知著[1]。

穆寒在穆爾列斯星系停留的這段時間所觀察到的苗頭,就足以說明他的天賦與才能。

要知道他臨時受命,直接去往穆爾列斯星系,小皇帝事前沒通知過任何軍政大臣。

戰事剛穩定他就申請回金都,論功行賞時又不求功名利祿,只要楚明遠賜婚——文臣麽,自古對淡泊名利、不慕權貴者都會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