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言傳身教

沒想到一場上流社會的晚宴, 最開始不是由東道主向賓客致辭,而是十六區的星系領主當場升堂。

其他貴賓,包括向致遠元帥在內,都好整以暇地等著斯裏蘭領主當眾處理“家事”。

沈念這事做得既不講究, 又不體面, 完全就是把死去的諾蘭侯爵的臉面按在地板上摩擦。

時寒甚至想不通,為什麽他那麽多老下屬會產生出一種沈念對他情深意重的幻覺, 並以此為由, 效忠沈念。

但凡這幫人長點腦子, 就應該看得出, 沈念要真把他當成一回事,壓根不會這麽做。

沒腦子的下屬就不要留著過年了。

但楚明遠好歹是自己教出來,又怎麽可能是只軟柿子。

時寒壓住心裏的暴躁, 隨著周圍的貴族一起逐漸向鬧劇的中心靠攏。他走了兩步想起南若瑜,於是倒回去把人牽在手心裏, 說:“別離開我的視線。”

南若瑜又偷偷端了一杯白葡萄酒。

因為不知道要鬧多久, 楚明遠給在場的大貴族賜了座,長條形的議事桌被搬到了宴會的空地出, 歌伶們還站在台上面面相覷, 整個場面滑稽又荒誕。

楚明遠脫下厚重的披風長袍, 小皇帝座位必須比其他人高一點,才不顯得氣勢落後, 他坐在軟墊上,雙腿自然下垂, 黑色的軍靴還踩不到地面。

貴族們依次落座時, 楚明遠環視整長議事長桌, 挑眉道:“卡佩伯爵。”

卡佩伯爵只是一個來煽風點火的配角, 突然被星際領主點名,戲對不上,頓時連聲音都變了:“殿下。”

楚明遠漫不經心道:“你今天有事上奏?”

現場無數不懷好意的目光朝他射來,伯爵當即搖頭否認:“沒有,殿下。”

楚明遠微笑起來。

他冷冷發笑時帶著一種天真的殘忍,難怪外面總傳十六區的小領主偏執,楚明遠跟曾經的侯爵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既然沒有,就讓江侍衛長坐在孤的左手邊,你看如何?今日是沈先生為江侍衛舉辦的慶功宴,沈先生坐在孤的右手邊,江侍衛坐左邊,這樣才能盡主賓之誼,也不枉孤浪費一晚的時間在這裏聽堂叔訴苦。”

他的聲線還是童音,語氣平緩還拖著貴族腔特有的尾音,然而說出的話字字誅心,簡直一口氣把桌邊的貴族得罪了個遍。

時寒聽了都有點手癢——楚明遠別的不知學得怎樣,倒是把自己的毒舌給學了個十成十。

就好像沈念別的不會,時寒裝逼的那些技能他一個沒落下。

卡佩伯爵就是來搭台子附和的,一上來就被點名,七魂嚇沒了四魂,連忙大度地表示這是應該的,然後就屁顛屁顛地坐到離小皇帝遠遠的位置去了。

今晚出現在諾蘭山莊的,除獸人以外,其余都是上流社會的代表。

血統貴族和功勛貴族在諾亞帝國成立的幾千年裏,通過內鬥的方式鞏固自己家族的地位,每一位大貴族都掌握著遼闊的星域領地、龐大的軍隊以及高昂到難以計數的稅收,他們在自己的星域中享有最高的自主權。

遠離中央星系的各個小星系,掌控著經濟命脈和軍事力量的大貴族無疑是國王般的存在。

沈念坐首座也就算了,憑什麽一個沒有封爵的侍衛都能入座,還坐在比沈念更高的左邊!

諾福克子爵頓時坐不住了:“小殿下,江侍衛長既無爵位又無官職,今夜您恩準他參加宴會,已經是江侍衛莫大的榮耀了,但賜首座這不符合議事的規定!”

另一位大臣也道:“江侍衛長的資歷,坐在這個位置並不能服眾。”

楚明遠冷冷道:“所以你們已經把沈念辛苦操辦的歌劇宴會當成議事會了是嗎?斯裏蘭哪一任皇帝像孤這樣,必須在宴會上議事的?!”

說到後面他聲音忽然高了起來,仿佛充滿著憤怒與不滿,整座禮堂無人敢出聲,有幾名貴族在暗中傳遞眼色。

沈念朝這幾人微微搖搖頭,然後才道:“江侍衛長確實是今晚的主角,馬爾博羅閣下也十分感激你呢。”

話語說得曖昧不明,更容易讓人聯想到江乘舟放任馬爾博羅直接進入斯裏蘭主星系。

楚明遠卻依然注視著卡佩伯爵。

卡佩伯爵被盯得毛骨悚然,壓根就不想坐回去——小皇帝後站著幾十名身穿機甲的龍騎,壓迫感極強,金屬手甲搭在槍套上隨時準備上膛。萬一出事,離得越近越容易被射成篩子。

他覺得自己現在的這個距離剛剛好,還方便往桌子底下躲。

於是伯爵立馬堆起一臉笑,附和道:“對呀,既然不是在皇宮議事,就沒有那麽多規矩了。”

都是在時寒手底下卑微苟延殘喘的舊貴族,順竿子往上爬的本事練得爐火純青。

“雖然江侍衛長資歷尚淺,但他畢竟平定了動亂,為馬爾博羅閣下解決了心頭大患,同樣是為小殿下分憂解勞,座位這種小事,就不要再讓殿下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