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眼前的少年雖年紀尚幼,可言談舉止間卻總是透著股子不符合年齡的沉穩來,說出的話更是讓越則關輕易就相信,席常月沒有同他說謊。

一時之間,越則關被這小家夥挑起了一絲好奇。

許是出於他時而脫口的驚人之語,越則關輕笑,灰色的眸中浮起一抹亮色,“既你不願,本座亦不勉強,你這就離開吧。”

席常月望向他,發現自己上次認為對方有一雙銀灰色眼眸或許並不準確,此刻倒有些像是……煙灰,似一層蒙蒙的霧覆蓋其上,令人難以窺見他眼底的真實情緒。

少頃,席常月方才意識到自己如此盯著人看不太妥當,遂急忙斂下了視線,緩過神來去想越則關說了什麽後也沒再繼續追問他為何不同自己一起離開。

想了想,席常月才斟酌著說了一句,“敢問前輩……您是哪個門派?”

話落,他目光直視越則關的雙眼,忽而彎了彎眸子笑道:“日後常月定當拜訪,以謝前輩今日之恩。”

越則關饒有興致地看著席常月,唇角的弧度不深、然桃花眼中的笑意卻是明顯,“哦……”

他應了一聲,末了道:“是要報恩?”

席常月眉眼微擡,笑容愈發燦爛了幾分、約莫是心中下了決定,使得他此刻的心情格外放松,語調也輕快了幾分。

“是啊,”他笑著,繼而又接了一句,“總不能是報仇吧?”

說罷,席常月眨了眨眼,顯得十分無辜。

他當然不是那種恩將仇報的小人。

同一時間,席常月亦感覺出來了,跳出曾經的席常月、前世的自己這個身份,他似乎能活得更加恣意放縱,不必再做那個微不足道的炮灰了。

恍然間,就如同重獲新生一般。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只不過之前是身體以及靈魂,眼下卻是心境上發生了變化。

不過須臾之間,席常月只覺近日來遲遲無法突破的那層瓶頸似乎微微有所松動,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下一瞬,耳畔響起男人略略沉下的聲音,“你要突破了?”

·

雖只有幾面之緣,兩人間談話不多,席常月卻隱約覺得對方的性格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容易接近,不過卻是席常月認為他是自己所見過的人裏、屬於好人的範疇。

固然現在下定論未免太早,但席常月並不想將眼前這個被自己跟著發現後仍能將小豬送給他、眼下還願意將他送離此處的人往壞的方向想。

種種思緒在腦中盤旋卻不過瞬息,席常月在越則關說完後便很快點頭,實話實說道:“應該快要築基了。”

越則關一眼就能看穿席常月的修為,見此情景,他神色不由一凝,轉眼看向四周。

果不其然就見異象陡生,因此地乃北海之中,天象無法觀測只能瞧見周遭的蔚藍深海間悄然凝聚起汩汩巨浪。

若是在這裏突破……越則關視線越過席常月掃了掃後方的水晶宮,稍後還會有雷劫穿透海面至此。

但凡修士突破大境界時,天道必然降下雷劫渡之,縱然如今墨初大陸靈氣漸漸匱乏,可該有的雷劫還是有的。

只是……雷劫過後應降下的、用以重塑渡劫修士的天地靈氣卻是有所減少,所以渡劫之後能否抗過去,全看造化。

上一世席常月是在與妖物纏鬥時築基,可卻有師尊、師兄們為他護法,此次席常月本想自己抗過去,他如今的修為雖然尚淺,但經驗卻是不少。

畢竟重活一世,席常月有把握自己將雷劫抗下,他也看了看周圍,覺得此地並不是個渡劫的好地方。

且不提此刻他身處北海之中,便是屆時他身邊方圓十裏內有其他修士的存在、一旦被天道有所察覺,雷劫就會成倍遞增。

“我想先出去。”

“先離開此地。”

兩句話同時響起,越則關側眸掃向他,席常月回視過去,只聽對方緩聲說了一句,“本座帶你。”

席常月尚未反應,手臂就被人輕輕扣住,緊接著便見傳送陣中法光大盛,他被越則關帶著往傳送陣中而去。

僅眨眼,兩人就出得北海。

席常月只來得及看清周圍的一些景象,這裏似乎是一處密林,周圍皆是參天古木。

一道身影附在身前,淺淡陰影將他籠罩,席常月感覺到一雙大手落在他的雙肩,微微往下壓了壓,“就地打坐即可,本座會為你護法。”

熟悉的慵懶嗓音入耳,話語裏添了一絲鄭重其事的味道,席常月只覺心下莫名一暖,聽話的盤膝坐到地上,開始打坐沖擊築基。

越則關看著聞見自己的話後便乖乖在自己身前打坐起來的席常月,竟是一句話也不問,就似是……

似是全身心信賴他。

越則關眉頭微動,瞥一眼天際漸黑的雲層,天道感應有修士渡劫、黑雲緩緩聚攏,黑紫色的雷霆於烏雲之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