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重口味患者1

陳樨坐在衛家堂屋的小凳子上,接過“花貓”倒給她的一杯白開水。“花貓”噘著嘴,很不情願的樣子,陳樨也沒回過神來。

衛嘉有個妹妹叫“衛樂”她是知道的。楊哥和川子也委婉地告訴過她這個妹妹的腦子不太好使。可是在陳樨的設想中,妹妹應該還是個小丫頭片子。她萬萬沒有想到,從幹草堆裏現身的衛樂竟然是這樣一個大姑娘。假如忽略那張臟兮兮的臉蛋,光看那粉紅色裙子下發育得青春而飽滿的身材,陳樨都自嘆不如。

衛樂臉上的臟汙被淚水沖刷出數道新鮮的痕跡,她剛剛在院子裏哭鬧了一場,對這個用棍子“打”她,又口口聲聲討厭嘉嘉的陌生人充滿了敵意。衛嘉花了好大工夫才把她哄住,指著陳樨說這個“姐姐”是家裏來的客人,也是她很喜歡的”川子哥哥”的朋友,還帶了禮物。衛樂這才看在後兩個理由的份上勉強同意讓陳樨進屋,同時搶走了她的拐杖。

支使衛樂去廚房倒水的空隙,衛嘉回答了陳樨的疑問:他和衛樂是雙胞胎,衛樂出娘胎的時間比他晚了二十分鐘,所以衛樂當然是他妹妹。

衛樂把水遞給陳樨的同時,麻利地用手蹭掉了一條長鼻涕。陳樨端著搪瓷水杯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礙於禮貌,在衛樂的注視下抿了一口。也許是心理作用,她覺得這白開水有點兒鹹。衛樂臉上的臟汙就是由鼻涕、眼淚、泥巴、草屑調和而成的。

“快去洗洗手,把臉也擦幹凈。”衛嘉也看不下去了。馬場來了客人,他提前跟鄰居老夫婦倆打過招呼,萬一他晚上趕不回來得麻煩他們幫忙照看衛樂。今天他一大早回來並沒有見到衛樂,那時她多半在鄰居家。他忙著給棗紅馬配藥,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躲到了草垛裏玩兒,還弄得整張臉沒個人樣兒。

衛樂正好奇地盯著陳樨看,衛嘉催了一次,她聽話地去洗手洗臉。他們都聽到了廚房一陣“嘩嘩”的水聲,等到她“洗幹凈”回來,除了衣服和頭發濕了一大片,臉上並無多大改變。

衛嘉默默擰了一條濕毛巾,動作嫻熟地給衛樂擦臉。衛樂像個小孩兒一樣扭動著身子和頭臉抗拒他的動作,嘴裏不停地問:“行了嗎,別擦了……你把我的臉弄疼了,怎麽還沒擦幹凈?“

她的臉在衛嘉的濕毛巾下慢慢露出本來的底色。陳樨早就發現衛樂的五官長得不錯,“小白楊”的親妹妹,怎麽著也是朵水靈靈的“小白花”,醜不到哪裏去。可是當衛嘉收攏衛樂亂蓬蓬的頭發,隨意地紮起來後,陳樨心裏暗想:這豈止是“小白花”,這臉蛋,這身材,就算擱到她媽媽掙外快的表演系藝考培訓班裏也是毫不遜色的!

“哇,她長得簡直跟我小時候最喜歡的那個洋娃娃一模一樣!”陳樨不由自主地站到衛樂身後,擠開了給女孩子梳頭就像替馬整理鬃毛一樣的衛嘉。

“能不能給我拿把梳子?”她自然無比地將衛樂的頭發攏在手中。衛樂很是戒備,扭過頭去用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她。陳樨松了松手,避免扯疼了她的頭皮,微笑著說:“我保證比你哥梳得好看,要不然你也可以弄亂我的頭發。”

“我才不會那麽壞,嘉嘉說不可以傷害別人。”或許是陳樨比衛嘉更輕柔的梳頭動作讓衛樂感覺靠譜,她居然聽話地坐定了,任由陳樨慢慢地梳開她頭發的結節,摘出裏面的草屑,給她紮了兩個俏皮的小辮。

衛樂一溜煙跑走了,過了一會屋子某個角落裏傳出她緊張地呼喚聲:“哎呀哎呀,你們快過來!”

陳樨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兒,忙站了起來。衛嘉慢悠悠地朝西南角的房間一指,示意陳樨自己過去。她搞不明白這兄妹倆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獨自進了那個房間。房間不大,陳設也十分簡單,但陽光很充足。從墻上貼著的滿是童趣的塗鴉畫和床上的粉花被單來看,這是衛樂的閨房。

衛樂正坐在床沿,手裏拿著一面紅色塑料包邊的小鏡子左右端詳著自己,臉上滿是喜悅和對自己的欣賞。

“你快來看!”衛樂招呼陳樨到她身邊。陳樨尋思著這姑娘腦子不太正常,但看起來並無攻擊性,否則衛嘉也不能放心讓她們單獨相處。衛樂指著鏡子裏的人,用做夢一般的語氣對陳樨說:“這真的是我?我好看嗎?”

“當然!”陳樨沒說謊。以前她給家裏娃娃紮的小辮裏就屬這種樣式的最好看,搭配著衛樂那張精致的臉蛋和低幼的神態簡直毫無違和感。

“你妹真好看,把你比下去了。”她對倚在房間門框上不出聲的衛嘉說。衛嘉和衛樂是異卵雙胞胎,他們長得並不像。衛嘉是窄臉,面部線條流暢,五官布局合理。長手長腳的,是少年人正在抽條的身材。他給人的印象是停勻和諧的,不驚人的耐看。衛樂卻是極濃艷的五官攢在雪團似的臉蛋上,身材嬌小但凹凸有致,搭配上她孩童一般天真的姿態,很容易給人一種強烈的沖突之感。這種沖突偏偏讓人移不開眼睛,像兒童筆觸勾勒的成人畫,有種奇異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