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遠房親戚

江海樹四下打量著這套據說產權人為陳樨的房子——二居室帶一個小客廳兼一廚一衛,逼仄的小陽台上曬滿了衣服,套內撐死不過七十平,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說不定和陳樨年歲差不多。屋內的陳設不新也不舊,不美也不醜,每一件物品看起來都有實際用途而且經常使用,簡而言之就是毫無特色,勉強算得上整潔實用。

別看陳樨長了副需要堆金積玉去滋養的驕矜模樣,其實她對日常用度的要求並沒有那麽高。她和江海樹他爸結婚之後,所有住處的設計理念和裝飾細節都是江海樹他爸一手包辦,她只負責在其間生活。即使江韜十分喜歡她也尊重她,她也幾乎沒有提出過什麽生活訴求。奢侈品也好,珠寶首飾也好,遇上喜歡的她絕不手軟,但同樣的中意的便宜貨她也照收不誤。她不太操心生活中的細節,不在意人際關系的維系,連理財也不是十分擅長。江韜家裏的長輩對她始終不太滿意,就是因為覺得她不是持家過日子的女人。說她超脫吧,倒也不是,江海樹覺得陳樨純粹就是不愛操持,怕麻煩,習慣有人替她打點生活。她自己不費心,就很自覺地不去指手畫腳。坐享其成的命!

這樣一想,陳樨會願意住在這樣的房子裏,倒也說得過去。只不過陳樨自幼家境上佳,父親高級知識分子,母親是知名演員,他們家和這寒磣老房子的住戶到底是什麽親戚關系,為什麽房子有她的一份?真是撲朔迷離,江海樹決心要將這背後的關系理通順。

江海樹腦子裏張羅出一場大戲的時候,陳樨熱臉貼冷屁股地跟著衛嘉去了廚房。小得可憐的廚房多了一個人連轉身都困難,她又怕熱,只能斜靠在門邊,吸了口油煙味,問:“紅燒排骨什麽時候好,我餓死了。”

衛嘉頭也不回地說:“房子你有產權,排骨沒有。我沒有給你做飯的義務。”

“那麽小氣幹什麽,虧我還給你帶了土特產。”陳樨白了一眼,拎出江海樹買的土雞蛋給他看,她怕衛嘉不知道裏面是什麽,還特意掏出一個蛋舉到衛嘉面前。“不土不要錢……”

衛嘉避開她的蛋。“你自己留著。”

陳樨嫌棄地將那殘留著碎羽毛和雞糞的雞蛋放回了袋子裏。衛嘉油鹽不進的樣子讓她有些來氣,她招呼江海樹:“把你買的雞蛋全煮了,我們今晚就吃這個!”

江海樹頂著壓力從廚房裏端出一盆水煮蛋時,有敲門聲傳來。衛嘉做的菜也都上了桌。他解開圍裙,對沙發上的陳樨說:“我有朋友來吃飯,你在這不方便。你們到陽台吃去。”

“憑什……好,好!陽台就陽台!”陳樨看了看衛嘉的臉色,盡管十分不爽,然而衛嘉好不容松口讓她帶著江海樹進了屋,她不想再去挑釁他的底線。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又指揮著滿臉震驚的江海樹將雞蛋端到了廚房外的小陽台。

這陽台自然是沒有什麽秋千吊椅、休閑茶桌的。他們倆頭碰頭地蹲在一大盆水煮蛋前,默默剝著蛋殼,頭頂是長短不一的各種晾曬衣物,一側有洗衣機和掃帚、拖把。江海樹又習慣性地去觀察陳樨,她把小半個雞蛋白放進嘴裏細嚼慢咽,好像也沒有很生氣。他們是真的餓壞了,白水蛋的味道也變得格外誘人——當然,前提是他們得忽略屋裏傳出來的飯菜香氣。

隔著廚房,陽台的人看不見客廳的情況,但能聽到依稀的對話聲和桌椅碗筷響動。江海樹偷偷探身去看了裏邊的情況,用誇張的口型和氣聲給陳樨描述:“女的,就來了她一個人。”

陳樨不接話,吃光了手中的雞蛋白,慈祥地將蛋黃塞到江海樹嘴裏,拍幹凈手,站起來看了一會陽台外的風景。

“不行,熱死了!”良久,她在夕陽的余威中籲了口氣,口吐芬芳罵了句臟話,不等江海樹反應過來,端起裝雞蛋的不銹鋼盆頂開了陽台的紗門。

客廳的情況正如江海樹所說,獨自來赴約的是個年輕的女孩子,中長頭發,圓臉蛋,中等身材,穿著一條掐腰的連衣裙。尤清芬也坐在輪椅上被推了出來,三人坐在桌前和樂融融地喝湯。

陳樨輕輕將雞蛋盆放在了主菜的位置,拉了張小凳子在桌旁坐下了。

“外面好熱啊……你們聊什麽呢?”她頂著女孩的驚愕表情和衛嘉的注視,親切自然地微笑,纖纖十指輕觸舊餐桌的邊緣。“這是不是被我弄瘸了腿的那張桌子?你又把它修好了?”

衛嘉臉上殘余的笑意散去,低下頭喝了口湯。

沒有人砸碗拍桌子,江海樹放心地、低調地坐到了陳樨身邊。

“嘉哥,這是……”女孩子放下湯勺問。

衛嘉沒有立刻回答,靜靜看著陳樨。就連輪椅上的尤清芬都歪著脖子看了過來。陳樨秒懂,自我介紹道:“哦,我是你嘉哥的遠房親戚,來借住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