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西樓心事

宋玉的腳傷好得很快,只護養了兩天才能下地走路了,只是踝骨處留下了一點劃傷所帶來的傷疤,傷疤四周還暗沉著一片難以消去的淤黑。

不過這兩天也把宋玉憋的難受,還好關謠白天都過來同他說話下棋,時間還算過得快一點。

今年的雪來的早、來得及,也去的快、去的無影無蹤。

眼看著就開春了,山上的融雪化開成水,沖綠了黑夭寨的寸寸土地。

“今年或許收成會更好。”

“興許吧。”

關謠和宋玉並肩站在一處土埂上,看著地裏鋤事的寨民們說。

“走,去看看大哥。”關謠勾著宋玉的肩膀,往回走。

宋玉點了點頭,“好。”

兩人拿了香燭紙錢就往肖潛的墓地去了。

理清肖潛墓上的雜草石塊,又擺好了貢品,兩人就端坐到碑前,開始倒酒敘舊了。

話題談到肖闞時,關謠又是愧意又是得意:“大哥,兩年不曾領著徑雲來看你了,你莫要怪我和重錦,等到徑雲卸甲歸鄉的時候,再容他跟你好好說說。”

宋玉不怎麽說話,只是默默聽著居多,偶爾回答關謠的話。

感覺說得差不多了的時候,關謠對一旁的宋玉說:“重錦啊,你先回去吧,我想單獨和大哥說幾句。”

“好。”宋玉想了想,又說,“我在山口候著吧。”

關謠看了看還剩的半壇酒水,隨即同意了:“也行。”

宋玉一走,關謠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半身直接靠到了肖潛的碑上。

“大哥,容我和你說幾句心頭話吧。”

“都快七年了,你這一走,每年立春都下雨,我可真是倦了雨水。”

“對了,菱兒也挺好的,義嫂教的很好,識大體也明事理,亭亭玉立的,就是還沒有個婆家人選。”

“我看著菱兒,真是越看越像你,有時候真覺著我姑且在菱兒的眉目裏看到你,也興許是我實在掛牽你了。”

“這天下太亂了,有時候真是恨不得帶著菱兒還有重錦他們離開寨子,但你尚且在這,我下不去這個心。”

“我總算是明白了你的用心良苦,若是我早些有”

“大哥,我明天又要離鄉了,這回可能要走很久,如果明年立春我還尚在人世,大哥就讓明年的三月雨停一次吧。”

關謠說著說著,就看見一滴雨水打在地上,他仰起頭,等待下一滴雨水打在臉上。

可是他沒有等來任何一滴雨水,是他的眼眶濕了。

人生若還有牽掛者在,那就尚且還算有歸途。

關謠咬牙的低泣了兩聲,“我本以為人生在世,可以忍受得不到就是極限,可我萬萬沒想到,失去才是萬苦之源。”

“大哥,我不會讓你辭不瞑目的,你信我。”

關謠跪著將最後的一碗酒撒在墓前,然後起身離去。

宋玉沒想到關謠會這麽快就過來了,以往時候關謠總要一個人在肖潛墓前說上個半天。

關謠清了清嗓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走吧。”

“好。”

宋玉雖然看得出對方情緒低落,但也照常態度理會對方,畢竟他從未見過關謠能放平心態從肖潛墓地走出來。

“重錦,我明日要動身下山。”關謠的聲音裏還有幾分低沉的漣漪。

宋玉如常一般問:“此行去往何處。”

“賦京。”關謠的情緒逐漸平穩,聲音也柔和了點,“這一趟,可能會有些久。”

“所為何事?”宋玉臉色微變,“莫不是那人……”

關謠眼裏像是藏了一把刀,“疆北將收,回朝復命之時,崎王褚司必定在朝中得勢,我怕對皇叔不利,褚明也會有所準備。”

宋玉的心立馬提了起來,“這一趟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關謠拍了拍對方的肩,又說:“其次便是,徑雲一同要回朝復命,他雖為將才,但我怕他受到算計,倘若他一心要卸甲回鄉,那麽朝中亂黨自然不會為難他。”

“二哥。”宋玉忽然一陣揪心,“我……”

關謠就知道對方聽不得這些話,連忙安慰道:“你要相信徑雲,他雖好勝,但他不是貪慕官場名利之人。”

“分別兩年之久,他亦不是昨日頑侄,我……”宋玉暗暗的雙手握拳,心中沉重萬分。

“徑雲頑而不愚,何況,他走前已經答應你我一收疆就回來,你且信他就是。”關謠鄭重其事說,“除了出疆,他何時舍得撇下過你。”

關謠說的句句在理,可宋玉安不下這個心,“兩年不是昨日今日之短,你我怎知他心性未變,兵權在手,說放就放談何容易。”

這個道理關謠怎麽會不明白,男子漢大丈夫為將擁兵是畢生榮光,兵權和將名說棄就棄的自古以來能有幾個?

“徑雲向來精明,他自然不會輕易讓自己陷入危難之中,如此還有我明日上賦京,早些候他同他說明白,重錦你姑且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