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思念如疾

仍是除夕,黑夭寨內。

“謠叔,你總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肖菱扒著關謠的手臂進了屋子。

屋裏鍋爐燒的正熱乎,李夫人正在切面皮,宋玉坐在一邊剝花生。

“怎麽會不回來呢,你這丫頭,給你帶了新脂粉。”關謠把手中的東西放到肖菱手裏。

肖菱立馬撲到關謠身上,撒嬌道:“謠叔最好了。”

“哎喲,西樓回來啦,快過來圍火,你這一身寒氣的。”李夫人連忙過來招呼。

關謠說了聲好,就坐到宋玉對面烘手起來。

“二哥從何地趕回來的?”宋玉把一籃花生放到桌邊。

關謠搓了搓手,“賦京。”

“二哥沒有去成白帝城?”宋玉說著,手上還不忘剝花生。

關謠手暖了一些,就跟著對方一起剝起了花生,“上月去過了,後面又折返回去了。”

“褚明的意思?”宋玉提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微怒起來。

關謠搖了搖頭,“他不知道,我自個又折回賦京的。”

“是所為何事。”宋玉問。

關謠嘗了一顆花生,輕佻道:“我見到杜奴嬌了。”

“她?”宋玉眉頭一挑,“怎麽回事?”

關謠拍了拍手中的屑渣,“褚明立她為側妃,她腹中胎兒也產下了。”

“是,是褚明的骨肉?”宋玉滿目不可思議。

關謠猶豫了,“這個我也沒探究出來,應該是吧,不過與我們無關。”

“嗯。”宋玉捏碎了手裏的花生殼,“他如此恥不當道,二哥何必委身於他。”

關謠故作笑了笑,寬慰對方道:“委不委身,我與褚明都是你情我願。”

“二哥何必偏袒他,他那般心腸之人。”宋玉憤而蹩眉。

“哎,畢竟我受制於人,還得靠他活著啊。”關謠抓了一把花生,“過一日且一日罷了。”

宋玉不好說什麽,轉了話題,“西南地界如何?”

“尚無異常,梁令還在申調回賦京。”關謠淡然,“不過,朝中應該不會放他回來。”

“兵權分三,賦京如今只剩護城軍,皇上不讓梁將軍回京,賦京空乏,是何意圖?”宋玉憂心忡忡。

這正說到了關謠的煩惱處:

“西北疆地由徑雲和崎王分去半分兵力,梁令又執掌西南精兵,梁中桂大帥如今又被派遣去北流蠻邊,賦京空虛,我正憂心於此。”

宋玉思索,“這褚登莫不是皇帝做膩了。”

“這天下百年始終要姓褚,民力凋敝才是你我之憂……”關謠無奈道。

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

屋外飄起了鵝毛大雪,黑夭寨處於山腰上,每年都會下雪,整個臘月都是連天銀白。

年夜飯席座上空了肖闞的位置,也空了幾人的心。

但幾人也就提及了肖闞幾句後,就心照不宣的翻篇過去了。

實際上,誰都比誰更擔心肖闞在疆地裏有沒有吃飽穿暖,有沒有思鄉。

今年的寨子還是如往年一般,並沒有心中肖闞的不在而少了多少熱鬧。

吃過夜飯,寨裏就掃空了東寨夥堂前的空地,燒起了篝火,又在火上架起了兩頭羊,老李頭命人端了幾大壇酒水來,全寨準備用這種老傳統一同守歲。

“菱兒是不是與少遊交好了?”關謠走到宋玉身邊,望著不遠處的人群問。

宋玉老成的笑了笑,“他們晚輩的事,我哪能琢磨透。”

“重錦你這話說的,你也才這般年少。”關謠拍了拍對方的背。

宋玉搖頭回他:“二哥也才這般年少,當是快意活著才好。”

“你見我何時不快意了?”關謠說完,爽朗一笑,攬著對方肩膀向人群走去,“走走走,我們也去喝點。”

宋玉這回也沒推辭,跟著關謠坐到篝火邊,舉碗碰飲起來。

觥籌交錯見,火光似乎可以沖破天際一般,照亮了宋玉的臉龐。

晃眼間,只見關謠被趙臨江扶走了,宋玉也沒了興致,自顧自的又喝了點酒後就回去了。

這麽個年處處燈火亮,唯獨青玉案裏一盞明燈都沒有。

宋玉站在院中愣了一下,一切都空靈得令人覺得背後發涼。

他推開肖闞的廂房門,燈也沒點,脫了外衣就直接躺上床去了。

這是遠在疆地的肖闞所不知道的。

肖闞走後,宋玉再也沒有回過自己的廂房睡覺。

“徑雲……”宋玉裹在被子裏,不由自主的呢喃出聲。

思君如明燭,煎心且銜淚。

如果宋玉在此之前的前二十多年算是虛晃一過,那麽這短短半年像是有三秋那麽遠。

宋玉常常後悔,為什麽就此把他的徑雲交給了朝廷,交給了烽火,如果刀槍傷了他的徑雲怎麽辦?烽火帶走了他的侄兒怎麽辦?

每一次夜裏的幻想和假設,都是宋玉對自己的懲罰。

早去早回,到底是幾個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