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紅澄澄的朝陽驅走了最後一縷月華,東山中鳥獸復醒,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水時閉眼淺眠,卻感覺圍裹住自己的獸軀不斷痙攣顫抖,他登時心中一緊。雖然對這樣獸軀的符離還沒有完全消除恐懼,但依舊徑自動作起來。

他從溫暖的腹毛中滾起身,直鉆到狼頸處,光裸的身軀被狼後頸的硬長狼毛紮的有些麻痛,但依舊抱住了狼頭,看著符離不斷變幻的瞳孔顏色。

“符離!你,你怎麽了!看著我,符離!”

卻見巨獸仿佛痛極,連利爪都打著顫,忍受不住的將身邊堅硬的巖石劃出一道道深刻的白痕。他怕傷了水時,就擡起下顎,將這個光溜溜的小人護在自己的胸膛間。

只一會兒,水時就眼睜睜的,看著一頭兇悍駭人的巨狼,劇烈的筋骨抽縮,在剝皮抽筋一樣的疼痛後,渾身毛發隱沒,獠牙回縮,利爪變厚掌,獸脊化闊肩。

符離映著燦爛的朝陽,在劇痛中蛻變成人,他大口的喘著氣,蜜色的肌膚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脫力的枕在水時的腿間,眯著緊縮的獸瞳,從崖頂下望,東山萬物盡在眼中。

水時經歷著他此生都未見過的奇景,但他看著那雙依舊金沉沉的眼眸,很快便由慌亂驚詫,而逐漸平靜下來。

水時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只是伸出顫抖的小手,緩緩朝枕在腿上的符離而去,給他輕輕捋了捋鬢邊汗濕的頭發,露出這人深刻而英俊的眉眼。

失而復得,心中一時滋味難言,既酸澀又心疼,水時紅著眼眶,低頭吻了吻符離的額頭,而後貼了貼。

兩個劫後余生人,沉靜的休憩在山崖上,晨光將他們的背影拉的老長。

萬事一靜一動,這邊剛剛平息,那邊卻急跳如雷!小白狼與黑馬兒兩個,還焦躁的在山中打轉!它們只是去遛了個彎,誰料想,一回到“人窩”裏,連水時的毛都沒見到一根。於是一狼一馬當即就毛了,撒開腿漫山遍野的找。

直到依靠沿途的狼群不斷提供消息,才找到事發現場,那裏一片血腥氣,黑馬有些不適,小狼卻不管那個,“嗖嗖”竄過去,挨個扒拉,沒找見水時,便動著小鼻子仔細聞嗅,奈何這裏都被符離獸化後的霸道氣息覆蓋,越聞腿肚子越轉筋,哪還能分辨出水時的去處!

無法,兩個家夥最後只得回東山求援,他們都未成年,耐力不夠,腳程也慢,跑到一半還要歇一會兒。等他們灰頭土臉的回到東山,就見山中的動物都肅穆極了,牛馬停止食草,狼豹放了獵物,它們都豎著耳朵,朝向同一處方向,那裏正是群山的脊梁,最高的山巔之處。

側耳一聽,一狼一馬也停住了腳步,山巔處,響起了一種古老的嗥聲,似人非人,似狼非狼,悠長的回蕩在山野間,共振在東山所有生靈的心中,他們低下頭,以敬神明的族裔。

此刻的符離,已經完全看不出化身後的痛苦與疲憊,他健碩的雙臂攬著水時,立在高絕的山巔,仰天長嗥。

完全獸化之後,他仿佛自然而然的通曉了天地,領悟了自然,他知道了自己的來處,低頭看了看窩在他胸前的“人”,他想自己同樣也知道了歸途。

他宣誓自己的覺醒,也向群山與祖先宣告自己有了伴侶,這是他的成人禮。

狼神後裔的成年不以年齡計算,而是從真正覺醒那時,才算成人。在族群繁盛時期,他們尋覓到終生伴侶後,在先祖的見證下,許下婚誓,飲下同族已成年族人的一滴鮮血,激發身體中的血脈後,才會化狼而真正成熟。

而符離並沒有,他已經再沒有同族了,他是這世上最後一只狼神族。血脈在身體中沉寂了二十七年,若沒有遇見水時,心生愛慕而強行化身,他便永遠都是一個普通的山中走獸。

只是前幾次都以失敗告終,不僅沒有成禮,反而激發獸性,攪擾的東山不寧。

符離仰頭咆哮,水時被抱的很緊,兩人的身體仿佛沒有間隙,他側耳貼著這人的胸膛,渾厚聲音的共振讓他耳朵與臉頰微微發麻,但他卻從來都沒有這麽安心過。

符離吼聲變調,聲音開始纏綿而低沉,且長短不一,水時仰頭,看著不斷在符離脖頸間隱沒又閃現的獸紋,那金色的繁復紋路時而消失,時而顯現出來,並從脖頸蔓延至臉頰與眉眼。既野性又肅穆。

符離在一連串長嗥中告一段落,他低頭蹭了蹭水時的臉頰,又注視著水時的眼睛。目光專注而深刻,珍惜的愛慕中蘊含著剽悍占有欲。

水時微冷的身體被看的發熱,兩人細微動作間的摩擦更讓他羞怯又難耐。符離喘著粗氣,側頭歪在水時細膩的脖頸間咬吮了一口,便磨著微癢的牙根,一把將水時抗在肩上,在山嶺間奔躍而去。

水時有些呼吸急促,不敢去看符離的健壯的身體,但依舊抿著嘴,單手摟住符離的脖子。這是他的了!在東山有些微寒的冬日,他要從這幅雄闊的身軀上,汲取灼熱的體溫與飽足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