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雪天東山中不易行走,稍有不慎便要整個人沒進深雪坑裏,水時也並不遠走了,只在附近熟悉的森林活動,“拜訪”了幾次他的鄰居胖松鼠。

沒想到的是,胖松鼠已經有了小胖松鼠!它們一家人高高矮矮的站在一排,邊嗑松子,邊看水時忙忙碌碌,場面很是有趣。

水時最近不僅要采摘儲存自己的口糧,還要刨出些新鮮的草來給小馬吃。他當日看了看,那個小家夥只是傷了筋,骨頭沒斷,養上幾日便能站起來了。

他進林一趟,采了好些榛果水芹等,又特意去產靈芝的那棵老樹旁,摘了好幾朵肥碩的紅靈芝,打算給給自己與小馬補一補。所以提了一大筐回來,一路上除了雪深難行,卻沒凍到,甚至後背還出了點汗。

這都是因為最近的天氣有些回暖,樹屋這邊更是如此,就算不生火,水時也能蜷縮在獸皮堆裏,老老實實的搓毛線了。

入夜,水時生了一盆火端到樹屋,在火盆與木板之間墊了好厚的實木。他圍著火坐在樹屋的小榻上,雖然沒有土灶旁暖和,但如今的氣溫也能挨住。一身黝黑油亮的小馬駒則溫順的依偎在他身邊,水時便將搓好的毛線拿到身邊,擺弄自己細心做的織針——四根去了皮並削尖了抹上樹脂的青枝條。

他身上的汗慢慢消下去,但汗水裏的鹽分卻刺的後頸的傷口絲絲的疼,讓水時忍不住想起兇悍的符離。

而此刻,正有一只人形的野獸奔躍在山林間,他露著尖牙厲爪,呼嘯著追逐一只比白狼王還要高大且強壯的公鹿,那滿頭的鹿角極尖銳又粗壯,一般的捕食者都不敢靠近,它有實力豁開一只雄獅的肚子。

但如今雄鹿卻驚慌的不停飛奔,往日威力赫赫的鹿角此時卻成了笨重的負擔,身後的猛獸後腳一蹬,一步飛躍至公鹿身後,強健的雙臂瞬間將鹿按倒在地,獸牙直咬進動脈。

只一會兒,往日這山林中的一霸就停止了呼吸。

符離擡起頭,臉上濺的滿是公鹿動脈中噴出的鮮血,在幽冷的林間尚且散著熱氣。他的瞳孔縮成一條線,已經控制不住身體裏湧動的最原始的狩獵沖動。

他開始不為饑餓而捕獵。

此刻獵殺的欲望稍緩,符離開始不安。於是深深呼吸幾回,開始閉目感受自己,克制自己。

最後他奔上山脊,俯視群山。

今夜東山的夜空中月光明亮,連群星都暗淡下去。符離如狼一般蹲伏在一處山梁,將滿未滿的月華照進他已經變得暗金的獸瞳中,他的呼吸粗重,筋骨浸出熱汗,在寂寂無人的山峰間,符離本能的仰天對月長嚎。

這聲音低沉渾厚,如浪般散出,引得山林間所有的狼群共同附和,一時間東山之中滿是此起彼伏的狼嗥,讓所有生物戰栗不已。

枯樹中的老白狼走出來,並未像其他族群一般仰頸附和,而是神色嚴峻的看著天上將圓的月亮。

水時在這陣陣不絕的嚎叫聲中走出樹屋,站在平台處到處張望,但還是沒有找到那個他想看到的身影,他低頭看著手中織出了輪廓的毛衣,那尺寸極寬大,顯然瘦小的他並不能穿。

小馬駒從小跟在馬王身邊,普通的狼嗥它並不害怕,只是看著走出門去,站在平台處的水時,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眨了眨,睫毛呼扇呼扇的,它四肢一用勁,終於站了起來,跛著腳走到水時身旁,輕輕蹭著他,不是為何的開始安慰他。

群山狼嗥同樣驚動了另一行人,鄭老漢已經在東山腳下紮營。終於雪停,他們湊足了進山的裝備,帶好幹糧與獵犬,翻過西山,停在了東山腳下。

東山在熱河村有著極深的傳奇色彩,傳說這裏是狼神的領地,狼神曾救過在山中迷路的村民,並與其約定永不入東山、互不相犯,所以自祖輩起,熱河村的人便從未踏足過東山。

況且聽著此時隱約回蕩在山間的狼嗥,更令人深深信服。

在座的七個獵戶與三只獵犬都只識得西山的路,如今已經到了東山與西山的界河邊,冬季的界河結著厚冰,它不像從東山上流到村中的熱河一般,冬季依舊溫熱。所以鄭老漢決定明天一早便渡過去,往東山攀。

此行,除了平日的過命兄弟以外,老鄭還帶了他的三兒子冬生,他一共有四個兒子,只有冬生繼承了他的衣缽,那是一個天生的獵人,且青出於藍,帶著他,此行更有信心。

冬生已經二十四歲,體格強壯,生性憨厚,但常年在西山圍獵,也沒有定下什麽好人家。鄭老漢已經打定主意,若是水哥兒能活著被他們帶回來,就養在自己家裏,以後給自己家冬生做郎君,家裏的嫂子也不會欺負這個夫郎。

冬生從西山趕上來,身邊跟著嘴裏叼著野雞的獵犬,手裏拎著剛獵得的五只肥兔子,他用刀熟練的切開兔子,穿上樹枝,放在火堆上烤起來,眾人就著幹糧簡單的吃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