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月縫隙

“不然呢。”遲曜不想和他啰嗦,起身進了臥室自帶的浴室,“你去樓下的浴室洗漱吧,速度快點。”

大約二十分鐘後,他穿著件褲衩拉開浴簾,馮路易果然聽他的話快速洗完了,像個撿完飛盤的笨狗一樣乖乖蹲在原地,明明地方那麽大,卻要縮著膝蓋,真煩人。

遲曜也意識到馮路易確實侵占了他的私人空間,皺著眉頭又披了件睡衣。

馮路易也迅速移開目光,盡管他在此之前已經盯著簾後的影子發了幾分鐘呆。

頸窩上還有零星幾滴沒擦幹的水珠,來自他清爽的發尾,洗過之後沒有那麽卷了,看著溫順許多,遲曜覺得很詭異,馮路易怎麽老是在狗和小媳婦之間切換。

以為他要蹭上來搖尾巴的時候,他害羞得不敢看你眼睛。

想按著他欺負逗弄一下的時候,又發現皮糙肉厚啃不動。

遲曜決定不去想了,徑直倒在床上擺成大字,邊上的馮路易也如釋重負似的躺了下來。

“誰讓你睡地上了?瞧你那窮酸樣,又不是沒床。”遲曜快無語了,“隔壁我爸的房間,有沒用過的新枕頭和被子,你拿過來吧。”

馮路易便輕手輕腳推開房間,映入眼簾的,是墻上遲父和遲母的結婚照,相框很大,但鍍金的邊緣已有些褪色,然後是床頭櫃上巴掌大的嶄新相框,女人明艷的笑容被簡化成黑白灰三個色度,有些無可奈何的意味。

聯想起飯桌上遲曜和他外婆的爭吵,馮路易後知後覺,原來他母親早就過世了,他的家庭也絕非自己想象得那麽和睦。

難怪遲曜當初返回巷子找照片時,臉上會這麽焦急。

照片這東西對一般人來說,只是定格雞零狗碎生活的小碎片而已,常拍常有。

但對逝者來說並非如此,丟一張就少一張,是很重要的紀念物。

馮路易陷入了懊悔中,他當時就不該鬼迷心竅把照片偷回家。

忐忑不安回到遲曜的房間,他低聲喚道:“遲哥,我有事和你說,就是那個照片......”

遲曜正塞著耳機,翻看群裏其他人發來的今晚泡吧的短視頻,想到自己糟糕的周末,煩躁得要命,聞言不耐煩道:“忙著呢,別叫嚷。”

馮路易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又等了十幾分鐘,遲曜才放下手機,隨意問道,“你剛剛說什麽照片來著?”

“照片......我說隔壁房間的照片上有一點灰,你爸平時不住那兒嗎?”他臨時編了個話題。

“他平時都在Z市,那才是他的家,來這邊也不過夜。”遲曜很討厭被外人問及家庭,尤其是涉及到父親再婚,於是冷哼一聲,故意道,“總比你連爹都找不著是誰好。”

說完又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但馮路易沒什麽受激反應,安靜平躺,雙手交疊在胸前,一絲不苟。

他也懶得再找補了,嘟囔著又用胳膊肘戳了人家一下。

“你會不會睡覺,躺得比殯儀館的還標準。”

馮路易便把手放下來,兩人手臂碰到了一起,他斜眼一瞥,發現遲曜居然保持趴著的姿勢秒睡了。

馮路易靜靜地看了他一會,然後把遲曜攥著的手機放到枕邊,又給他蓋上被子。

確認遲曜睡得很熟不會被吵醒後,他坐起身來,一只膝蓋跨過對方的身體,將人整個圈進自己身下,撩起後腦勺的碎發,鼻尖貼著脖頸,像犯了癮似的用力嗅吸。

遲曜睡覺時房間不能太黑,留有一盞小夜燈,他們的影子盡管親密交頸,身體卻始終留有一層距離。

這層距離看似很近,實則無法逾越,馮路易可悲地明白這一點,此刻他恨不得將全部感官糅進遲曜的身體裏,好換取一個虛幻的美夢。

但或許是腺體部位太敏感,遲曜迷迷糊糊地伸手抓了抓脖子,然後朝裏翻了個身,改成側臥,他的睡相和大部分青春期男生一樣潦草,鼻子嘴角上還有手臂壓出的印子,可憐兮兮的模樣,和清醒時的囂張跋扈判若兩人。

只對著後脖頸馮路易尚且能保持理智,但現在,他做賊心虛哪裏敢看遲曜,慌忙將橫著的薄被子拉上去遮住對方的臉,掩耳盜鈴。

臉是遮住了,大腿以下卻暴露無余。

借著小夜燈的微光,他發現,遲曜不常暴露在外的腿彎處,竟然有個月牙形狀的紅色小胎記,藏在勻稱卻白皙的肌肉線條間,不細看還以為是咬痕。

他有些著魔,隔著空氣描摹胎記的輪廓,然後低頭輕輕吻了上去,沒有蠱惑人心的信息素味,只有殘余的沐浴露香,以及一點叫不出名字的味道。

馮路易認為這也是肉體本身的味道,不同的是,家裏的肉味迂腐難聞,只會讓他喪失欲望甚至反胃,遲曜的卻正好相反。

甚至當他吻得用力過頭時,本來並排的雙腿稍稍下滑,在膝蓋往上一點的地方交疊出了新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