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雨天容易撞鬼

我以為他要讓膳房去熬湯,不料他卻叮囑影衛們,“收拾收拾,我們得去五蘊宗一趟了。”

我有些疑惑,喝個羊肉湯還要講究地方麽?

影衛遲疑了一下,道:“叁大人,渡業宮和五蘊宗不和已久,此番上門怕是……”

叁淡淡瞟了他一眼,對方立刻膽戰心驚地跪下,“屬下多嘴,大人您是先知,做出決定豈是我等能參透的,請大人責罰。”

“這個倒是不難參透。”叁笑意盈盈,“他們這些名門正派的人,把信義看重得大過天,我這次救了他們,就是天大的過節,也該放下了。”

他頓了頓,又深深看著我道:“師兄畢竟還是五蘊宗的弟子,待到成親之日,也得在五蘊宗舉辦才是。”

影衛們連聲說是,後背的冷汗已將衣服浸濕。

眼前的男人,這一秒是普渡眾生的善神,但誰又知道他下一秒會不會隨意踐踏救起的生命。

不過,當我們抵達五蘊宗時,確實無人阻攔,不如說,他們在畏懼,紛紛讓出道路,連目光對視也不敢。

我見到了長老們,一共七位,少了一位。

鬥獸棋都下得不那麽盡興了。

贏棋的是個面容威嚴的中年男人,金剛怒目,話語間也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好像叫什麽洊震長老。

我本能地想離他遠些,誰知他面冷心熱,見到我就顫聲道:“沒事就好,回來就好。”

我問道:“誰沒有回來?”

他嘆了口氣,看向屬於蝕艮峰長老的空位。“很多人。”

我還想和他寒暄一會兒,叁卻不想讓我被悲傷的情緒感染,催促著我繼續行進。

然後我們來到了蝕艮峰,他在毗鄰名為“鵲橋”的河流前停下,指著最近的一間屋子。“師兄,這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稍等片刻,我去給你熬湯。”

他身份尊貴,華服加身,倒真的做起了下人的活,不借助法術,掄著斧頭一下一下地劈著柴。

我能感覺到,他想討我關心。

可我們不已經是道侶了嗎?

等待的間隙裏,我打開窗戶,看見鵲橋的河對岸煙霧繚繞,有人不斷地從一間屋子裏搬出東西來焚燒。

雨水清新的味道和焦糊味融合在一起,非常怪異。

我撐著油紙傘走到河邊,用手做擴音喇叭,大聲問他們為什麽非得在下雨天燒東西。

有人想回答我,但被同伴用胳膊肘捅了捅,低聲警告了一句叁的名字,那人便像鵪鶉似的鎖著腦袋不再出聲。

焚燒的東西裏,有很大一部分是各種助眠的香料,它們的主人應該長期受失眠困擾。

找不到可以說話的人,我只能回到蝕艮峰,郁悶地繼續瞎逛,走進了一間看起來像是煉丹房的屋子。

裏面有一個正在煎藥的弟子。

他似乎是蝕艮峰除我以外的唯一弟子了。

也是個奇怪的人。

右手手腕被齊根砍斷,斷口處長出了類似樹木的枝芽,只能用僅剩的左手扇著蒲扇,見了我欲言又止,我見他似乎願意和我說話,便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秦四暮,是你的師弟。”

“師弟,你告訴我,河對岸他們在燒什麽?”

“遺物。”

“誰的遺物。”

“一個背叛了宗門的弟子,前幾日因為被魔氣反噬,死在了偃城,罪有應得。”他像背書似的生硬念出句子。“此等醜事不可外揚,所以長老們要求盡快銷毀他的所有物品。”

“他叫什麽名字?”

對答如流的秦四暮突然收聲,痛苦地捂住頭,不停重復道:“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對不起……其實那天我沒有完全致盲,我看到了……看到荊年是怎麽死的了……他的心臟被剖開,屍體埋在偃城的巖漿下,一定徹底融化了……”

荊年?

這個名字和目前我聽到和想起的所有人名都不一樣。它非常熟悉,就像刻在我的核心芯片上似的,但當我試圖從數據庫檢索相關信息時,卻一無所獲。

我還想繼續追問秦四暮是誰殺了荊年,他卻撕掉了蒲扇,躲在巨大的鎏金盤龍煉丹爐後,只露出一雙眼睛,哀切道:“我答應過屬玉師兄和小朝姐姐,要活下去,所以我只能裝做什麽都不知道,你不要再問了。”

他這麽說了,我也只能作罷。

走出煉丹房,影衛們已經默契地在外面等候,還擡著一輛馬車,顯然又是叁的命令。

一個一個的真煩人,完全把我當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了。

“我還要繼續逛逛,你們別跟著我。”

“上馬車也能逛。”他們說著,拉開了簾子,我看到馬車裏有一盤類似礦石的東西。

是可以用來充電的靈石。

我便同意上了車。

雨下得更大了。

影衛們仍舊健步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