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禁欲與復生

我無暇再應答,耳鳴聲響得仿生顱骨都在震顫,警告我快打消自毀傾向。

我的系統果然無法理解發誓這一古老的交流形式。

人發誓是為了保證誓言裏的東西不會應驗,就像我保證不會背叛荊年,所以背叛的後果自然要說得越嚴重越好。

好不容易止住警報,荊年又追問道:“徹底銷毀不留備份……又是什麽意思?”

“用你們的話來說,就是死亡。”

他眉頭蹙得更緊,“也不必到這地步。”

“但是這樣才足夠消除你的疑慮對不對?”

“對不起。”荊年有些黯然,半晌,點頭道,“我相信師兄。”

3號和我的關系就這麽被搪塞了過去,雖然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我迷茫地擡頭,今夜沒有一顆星星,月亮出奇地寡白,像我漆黑胸腔裏跳舞的心臟。

回了屋,隔壁鼾聲依舊,薛佳佳的沒心沒肺有時候很令人羨慕。

他甚至還睡過了頭,我們趕到永壽宮時,群臣百官已經到得差不多了,他不以為恥,反而悠閑點著人數,還順手推了推沒精打采的我:“上朝都上到寢宮裏去了,這皇帝怕是病得下不了床咯。”

“應該是這樣吧。”我踮起腳朝裏張望,床邊的帷簾將裏面遮得嚴嚴實實,只垂下來一只枯槁的手,小指上套著枚龍首玉扳指,已是松松垮垮,手背乃至袖中的皮膚上,露出了可疑的斑痕。

“你說,我要是給他醫好了,不也得賞我個大官當當?這些人戰列的位置應該取決於官階,我到時候應該能站最前頭吧?”

“哦,提前祝你仕途順利,所以——不回五蘊宗了?”

“那不行,屬玉還在等我回去。”他賤兮兮地貧嘴,沒把我逗笑,反而自己笑了起來。

屋內的人聽到動靜,紛紛側目而視,薛佳佳立馬輕咳一聲,又恢復了高深莫測的仙者神情。

一個緊挨著站在龍床邊的男人看到了他,更是俯身向簾後的皇帝稟報完,就立即過來相迎了。

此人身披鎧甲,長眉入鬢,氣宇軒昂,光取下放在一邊的佩劍,都要好幾個隨從才能共同擡起,想必就是昨日夜裏妃嬪們提過的大將軍,也就是五蘊宗真正的委托者。

沾他的光,我和薛佳佳被賜了上座,薛佳佳落坐得心安理得,我卻心裏直犯膈應,畢竟昨日才被楚貴妃請去禦花園喝茶,且秦四暮作為我師弟,顯然是楚貴妃那邊的人,如此左右逢源,顯得自己很像墻頭草。

順勢看向秦四暮,他本就不願回宮,現下當然是比誰都如坐針氈,正郁悶地摳著自己衣袖上的華貴蟒紋,完全沒有察覺到我的注視。

我又大致掃了眼,落座的五蘊宗弟子裏,沒有荊年。

怪了,荊年很少會無故缺席。

正出神著,簾子後響起一個有些虛弱,但仍舊威嚴中年男聲。“昭武,辛苦你特意尋來眾位仙長替朕治疾。”

被叫到名字的昭武將軍鄭重道:“陛下,這位就是五蘊宗蝕艮峰的薛長老,之前太子殿下便是在他座下修習。”

“阿暮多日來受您照顧了,若是長老在宮中有什麽需求,盡管提,朕都可以滿足。”

薛長老擺手道:“不必了,本座此番前來,只為將五瘟塔帶出的瘟疫消除。”

他拍拍我的肩。“識酒,去給他把把脈。”

我便遵命撚住那只枯瘦的手,看似診脈,實則在對他進行初步掃描,總結症狀。

眼瞼浮腫,四肢乏力,關節腫脹,視/聽力衰退、頭發和牙齒脫落松動。

倒不是什麽危及性命的大問題。

簾後的皇帝聽完我的結論,松了一口氣。“如此說來,朕有痊愈的希望了。”

“嗯。”我點頭,“就是注意節制,不要再縱欲過度了。”

說白了就是腎虛。

文武百官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個個臉上像打翻了顏料盤一般,精彩紛呈,薛長老用手肘用力戳了戳我。“你缺心眼嗎?也不看看場合,不是什麽話都能拿上台面說的。”

末了,忙讓其余弟子將我帶下去,一邊圓場道,“諸位見笑了,劣徒醫術還需精進。”

“還沒說完呢。”我掙開來拉扯的弟子。“腎虛並不致死,所以我也不知道,皇上之前是怎麽死的。”

昭武將軍聽完,大驚失色,問道:“此話怎講?”

我便將皇帝的手背過來,完整展示出上面的斑痕,霧狀,深紫紅色。“這是屍斑,血液靜止沉積的產物,通常會隨著死亡時間增長,而擴大加深,所以我認為,他是已死之人,只不過被人用某種方式強行續了命。”

賦予生命麽……我首先想到了偃師。

但,這不是科學能解釋的東西,我沒法細說,昭武將軍卻激動道:“定然是那個妖女幹的,她在陛下身邊,一直圖謀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