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死了,跳車。”

顧延那一刻覺得身上的血液都凍住了,抵住男人額頭的冰冷器械垂下,就像命脈被掐斷,靈魂迫不及待要追隨而去。

前後接連的兩聲巨響,驚飛林間一片飛鳥。

……

靳臣當天就按戚鳴野提供的地址迅速聯系了當地的人,讓他們火速趕去看著盛淳,然而那些人報告的消息卻讓他腦子嗡的一聲,手機從耳邊掉落也渾然不覺。

開什麽玩笑,盛淳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他死都不信。

出城那天,天氣糟得不能再糟,暴雨傾盆而下,砸向地面飛濺而起,路面可見度極低,車速不得不降下來。

黴運卻沒輕易放過他,臨近高速,路邊有人攔車,非常近的距離才看到人影,刹車的慣性使人往前沖了沖。

一孕婦快要生了,偏偏車子出問題,這麽大暴雨,路上車輛少之又少,等救護車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所以孕婦家人拼死攔住靳臣的車。

靳臣自己也十萬火急,本不想理,可車主帶著老人跪在雨裏一下一下給他磕頭哀求,磕得他心都要被拉扯碎裂了。

“媽的!上車!”

把孕婦一家送到最近的一家醫院,靳臣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時間聽,顧不上幫忙擡人時淋濕了衣服,轉身又沖進雨幕回到車上,一腳油門繼續趕路。

上了高速一個多小時後,雨停了,漸漸有光從雲層透出,副駕駛上的手機吵個不停。

靳臣的身體越來越冷,眼底紅通通的,說什麽也不肯去接那個電話。

肯定什麽都沒發生,一切都來得及,盛淳會等他的。

盛家老宅那頭進不了車,靳臣到了村口停下,推開車門就急匆匆往外跑,旁邊等著的人臉上的惋惜遺憾被他一一刻意忽視掉。

“他人呢,我來接他回市裏。老子有的是錢,一天治不好就治一天,一年治不好就治一年,一輩子治不好老子也要養他一輩子!”

“靳少,我們說了你要來,他……他想等的,實在是……等不了了,十分鐘前人才……”

“閉嘴。”靳臣語氣並無多少憤怒,聲音輕慢,“他只是睡著了,見了我他自然就會醒來。”

可,床上的人瘦的脫了相,皮膚青白,被病痛磨折的半絲人氣都沒有。

靳臣跪在床邊,旁邊人阻攔質問的聲音他一概聽不到,後面跟來的人拉走家屬,幫著解釋他的身份。

他莊而重之的把耳朵貼到盛淳胸口,靜靜的聽,屏住呼吸固執的聽,一秒,十秒,三十秒,一分鐘——一片死寂。

他忽而暴起,猛吸一口氣兇狠的給了盛淳一巴掌,“你個狗娘養的,給老子起來!誰允許你閉眼的,你把我當什麽了!”

家人自然咽不下這口氣,鬧鬧哄哄要跟靳臣動手,混亂中靳臣摸到一把剪刀,眾人嚇退了一步。

沒想到他毫不猶豫把刀尖部分抵在了脖子的大動脈處,“操、你媽的,盛淳你給老子等著,我這就下去逮你,我就死你身上,讓他們把我們捆起來燒,我看下輩子誰饒得了誰!”

一道細長的血流順著脖子流進領口,盛家的人連連後退,最後是一個長輩壯著膽子出聲制止,“你、你不能死在我們這,再說了,盛淳留下的小孩你得帶走養活,我們這些人家裏可沒閑錢幫他養。”

“小孩?”靳臣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哪來的小孩?

要是盛淳背著他亂搞出來的,那他就掐死帶下去,當面問問盛淳想他媽幹什麽。

“對啊,盛淳情況還好些的時候去了趟福利院,帶了個不到兩歲的男孩回來,還給那孩子辦了戶口,就掛他名下,說是要當兒子養。”一個晚輩接話,“我們都勸過他,身體都那樣了,還養什麽兒子,但他說沒關系,會有人來接走孩子。”

“別人收養孩子都是挑聰明伶俐的,他卻偏要了個體弱的,說是自己不帶走,小孩留在那會很可憐。”年輕人頓了頓,“哦,還有一件奇怪的事,他明明說那孩子是他兒子,卻非要姓靳。”

靳臣眼皮一顫,淚水瞬間決了堤。

盛淳太狠了啊,連死這條後路都給他斷了。

“你媽的盛淳,你以為這樣我就妥協了嗎,我只替你養那便宜兒子到十八歲,成年禮就讓他喪父,你給老子等著,敢先過橋我饒不了你!”

這個秋天,盛淳走了,褚玉不見了。

確切的說,褚玉,基本可以認定也……

綁架他的男人下了地獄,顧延受的不是致命傷,卻遲遲不醒,醫生診斷後發現,和傷情無關,是他本人喪失了求生意志。

書房窗簾拉的嚴嚴實實,一絲光線也透不進,書桌後的人隱在黑暗中,如同一座木雕。

戚琳琳紅腫著雙眼踏進房內,還未開口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二哥,褚家說,不能讓褚玉哥飄零無依,三天後……舉辦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