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外:逃難(四)

孤軍懸千裏之外,是兵家大忌。

青年軍在北平城外駐紮了一周後,糧草已竭,就更是難上加難。

本來糧草吃得不該這麽快的,畢竟青年軍只有三營人,但架不住大量災民從北平方向湧來,圍著青年軍駐地,又再圍出一圈難民營,青年軍把大量糧草都給這些災民,結果一傳十、十傳百,災民來得更多,糧草就消耗得更快。

此刻就連百戰不撓的青年軍將士們,也有些疑惑與動搖了,眾所周知,騎兵不擅攻城,現在北洋軍龜縮北平城內,不與青年軍打野戰,青年軍早晚被耗死,對吧?

另外,西方、南方被青年軍穿透的北洋軍殘部,正在重新集結,到時敵軍四方來襲,青年軍豈不是陷入甕中?

更可怕的是,自革命軍兩位大佬宋中島和蔣志清走後,軍中就有傳言,一直在後方支撐的革命軍本部,要斷了青年軍的給養,這要怎麽辦?

懷疑的陰雲,如同自北平城向外延伸的天空陰霾一樣,盤踞在青年軍頭頂上,而那些災民就更加惶恐,各種傳聞不徑而走,誰也不知道災民們是如何得到這些消息的,只是從神秘視角瞧得見,他們仿佛是一群熱鍋上的螞蟻,躁動不安。

帥帳中。

高凡坐在窗旁。

居高臨下瞧著陰雨中那群災民。

數量很多,得有幾千吧,沒有組織,聚群而居。

在高凡此刻的視野中,他們恍如是個整體,非常有趣,這是一種集體意志的體現麽……高凡拿著鉛筆在手中畫紙上塗塗抹抹,很快一張類似蟾蜍樣的怪物就在畫紙上出現,應該是虛構的,卻徐徐如生。

砰砰。

林森浩敲門而入。

把帥帳讓給高凡住之後,林森浩就去和他的兒子林凱因擠了幾天,林凱因對此非常氣憤,沒事就在帥帳門口轉悠,大概要偶遇高凡,來個手槍走火之類的意外,把高凡這個導致青年軍落入此等困境的罪魁禍首給解決了。

但高凡沒給任何人刺殺的機會,他一直貓在帥帳裏不動彈,像是正在冬眠的熊。

高凡沒回頭就知道是林森浩。

“你還不撤軍啊?”高凡閑閑的問,“我連人頭米都沒的吃了,糧食已經不夠了吧?”

“就算糧食夠,也不可能天天給你吃人頭米。”林森浩苦笑,他摘下帽子放在桌子上,背轉身瞧著墻壁上的地圖,那是北平市及周遭數百裏的地型圖。

看了半響,林森浩嘆息:“青年軍倒是說走就走,但這些災民呢?”

“災民們自有生存之道。”高凡把他畫的那張蟾蜍像放在桌上,蟾眠枯井中,三年不亡,遇水則復生,就像這群災民,亂世之中,他們有他們的天運與命數。

林森浩瞧了一眼,大覺新奇,就再去看,他神秘學造詣非常高,很快就從畫中看到了古怪地方,這只蟾蜍,是由數千災民構成的,高凡畫的,不是人,而是……

“你畫的是……集體意志?”林森浩驚訝,“你是怎樣看出來的?”

“用眼睛唄~”高凡得意的說,“我的畫技有了小小的進步~”

“豈止是小進步啊!”林森浩繼續贊嘆,“集體意志也可被稱為天運、氣運或國運,既能描繪之,便能驅動之,高凡,你這筆與畫,是國運之作啊!”

呵~高凡樂了,他笑著說:“裝,你再裝。”

林森浩不禁莞爾。

“如果不是知道我能畫國運畫天命,你會這麽好心拿一碗頂一個月青年軍糧餉的人頭米給我吃?”高凡冷笑,“我奇怪的是,我都不知道自己到了1920年,畫技會有這樣的變化,你是怎麽知道的?”

“高凡,你誤會了,我只是感應到了深淵之咒被觸發,便來接你,畢竟1920年步步危機,你顯示神秘征兆之地,又與北洋軍總部極近,太過危險,並沒有其他意圖。”林森浩苦笑,“你別誤會。”

“我穿越到北平城,也是你設計的吧?”高凡盯著林森浩,“你丫算計我到了100年後了?”

“真與我無關。”林森浩說,“我有證據。”

“證據?”高凡冷笑,“你現在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

“我就是證據。”親凡坐在高凡面前,拈花一笑。

我草!高凡都驚了,瞧著眼前這個白白嫩嫩的佛祖化身。

高凡已經被半個月的逃難生涯,給摧殘的又瘦又黑,人頭米也沒補回來,但親凡還是一身白皮嫩肉,還閃著瑩瑩寶光,跟吃了就能長生不老的唐僧似的。

老友見面,卻沒什麽親切感。

親凡淪落到1920年,倒是並不出高凡預料。

畢竟100年後的世界,與其他那些因造物主而生的舊世,就相當於一張又一張大網,偉大存在們在網上起舞,爭奪舊世所有權,一旦其代理人隕落,就會從網眼中落到1920年這個底層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