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外:召喚(三)

整個紫禁城的天空,在親凡眼中都呈現一種詭異的碧綠色。

且有一條又一條宛如極光樣的血紅向天空泛起。

像是一盞被打碎的琉璃新茶。

金水橋上的守衛一個又一個如鬼似魅,身形幹瘦,面容枯萎似鬼,但他們還活著。

這些人類,身在黃衣魔域,等閑求死都不能,就得這樣非人非鬼的活著。

等從午門旁的小門進了紫禁城,親凡更是看到宴奴們成群結隊站在太和殿的屋脊上,密密麻麻,如同一群雀兒一般。

身為行走在塵世的神,親凡理應很理解偉大存在們的思維方式,但卻因為肉身束縛,無法清晰表述,她對此景只能判斷為,黃衣之王對袁項城這個代理人垂死爭紮式的不甘心。

五年前,袁項城竊取革命勝利果然,再復帝制,已然被天下人唾棄,被群起而攻之,連北洋軍內部也分崩離析,黃衣之王選的這個代理人,因為策略失誤,早該徹底失敗,甚至身死。

黃衣之王也知如此,但到口的肥肉哪能輕易放棄,遂留下一位碧玉喇嘛,占據整個平北,將這一座諾大的古城拖入夢中歡宴,讓這失敗,足足僵持了五年,如若無人能破局,這死而不僵的失敗,還得持續下去。

這就是舊日支配者的威力,便是玩賴,也讓旁人無可奈何。

宴奴們瞧見親凡,便開始嘰嘰喳喳吵了起來。

它們是寄居人類心靈而生,北平這場夢中歡宴的主人是它們才對,此刻之所以成群結隊停在太和殿的屋脊上,連屋脊上的十只神獸都被淹沒,純粹是因為它們無處可去,革命的火焰與聲光將它們從麻木人類的心靈中逐走,它們正在焦灼、暴怒。

“殺死那些革命黨!”

“武力鎮壓!”

“敢反抗者都要殺掉!”

“北平是屬於皇帝陛下的!”

“陛下萬歲!”

……

聽著這些如雀兒般的爭吵聲,親凡仿佛也聽到了槍聲和口號聲,她知道這是革命黨人在為她創造機會,發生在北平城的內暴動,會進一步削弱袁項城的力量,同時讓袁項城意識到,北平城內的這些人類,不但是籌碼,而且也是負擔。

這樣袁項城就極有可能把一部分北平市民轉為祭品,交由親凡處置。

“200萬祭品是絕不可能的,但袁項城可以給你10萬,或者20萬祭品。”宋中島在商議時對親凡說,“但行此計劃,革命黨在北平潛伏的勢力必然受損,我們得有一個保證,保證親凡閣下如得到兵力,不會用於助紂為虐。”

在親凡眼中,宋中島這樣的革命黨人,更像是商人。

做的是生意,謀的是天下,至於真正的人民自由和幸福,只是停留在口頭上,當然,他們自以為自己說的真的,並願意為此拋頭顱灑熱血,但最關鍵的問題在於,他們代表誰?他們代表的不是勞苦大眾,而真正能夠代表勞苦大眾的那個組織,現在仍未真正誕生。

也不會誕生了。

因為時間只會停留在1920年。

“我無法給你們能夠取信的保證。”親凡如此回答,“所以你們只能冒險一試。”

“親凡閣下。”蔣志清開口,這個消瘦的青年問,“你用祭品從舊世召喚出的兵力,其信仰如何?”

“自然是信我的。”親凡說,“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神無虛言,那就夠了。”蔣志清笑著說。

……

此刻,親凡站在太和殿中,站在袁項城面前,知道蔣志清是什麽意思。

如若袁項城真給親凡十萬或二十萬祭品,召喚出相應數目的兵士,袁項城怎敢保證親凡不會反他?

身在1920年,神秘之誓也無法應驗。

所以,親凡既無法取信於革命黨,也無法取信於袁皇帝。

革命黨唯有賭,但這個賭注是大有可能會贏的。

因為親凡是‘偉大存在:佛祖’的唯一性支柱。

袁項城也知道這一點。

所以,他對親凡提出要求。

“佛祖,交出你的部分特質,朕可賜予你十萬祭品。”

十萬,符合預料的小氣……但十萬兵力也夠了,十萬白鬼,十萬血般若,十萬B級爪牙,再加一個軍團長,可以血洗北平城。

親凡瞧著太和殿寶座上的袁項城。

以及他背後那個披著黃色披風,但內中隱然現出其綠色詭異面龐碧玉喇嘛。

親凡知道這是交易也是考驗。

於是她拿出那滴淚。

交到身旁的袁克定手上。

太子袁克定接過這滴淚,雙手捧著,恭敬走向袁項城,把這個親凡從舊世帶來的唯一實體信息,交給袁項城。

在這個過程中,親凡看到袁克定後頸上趴伏著的宴奴。

此刻北平城內,是宴奴們的狂歡之地,上到太子,下到平頭老百姓,宴奴們在此繁衍生息,層層疊代,數百萬北平人類,每個人類後頸都趴著一只宴奴,沒有例外,這讓整個北平變成了其他偉大存在的禁地絕域,除非肉身行走世間的神,否則任何信仰都無法侵入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