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咖啡(上)

“我們就去附近的咖啡廳談一談,怎麽樣?”

兩年前的深冬時節,宋鈴雅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與沈承安會面,她緊張地抱住雙臂,垂著頸子,看著咖啡杯內自己混濁的倒影。

宋玲雅自出事後開始拒絕一切與外人的見面,沈承安自稱為聽聞她的案子後,願意資助她的社會愛心人士,才終於成功接近了她。

沈承安選擇會面的時間正處一日內咖啡廳裏顧客較少的時段,並沒有人會注意到宋鈴雅臉色的不對勁,沈承安點了個包廂,宋鈴雅斜著眼睛瞥了眼菜單,看到了令她觸目驚心、消費不起的價位。

沈承安來見宋玲雅本就另有目的,索性開門見山地直接說:“我這次來見你,是要聽真實的事情經過。”

宋鈴雅一愣,說:“……您這是什麽意思?”

沈承安並不會顧及宋鈴雅的感受,說:“說清楚些,盛霜序是怎麽把你帶到倉庫裏去猥褻你的?”

宋鈴雅低下了頭,輕聲說:“先生,如果您是抱有獵奇的想法來同我見面的話,我這就離開這裏。”

沈承安修長的食指輕輕叩擊著桌面,臉上看不出表情來。

宋玲雅背好背包,起身推門就要走,沈承安根本不怕她就此溜走,遊刃有余地說:“盛霜序是被冤枉的吧。”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宋玲雅脊背一僵。

“回來坐好,”沈承安說,“成年人不吃欲擒故縱那一套,也別想耍小聰明,你要想要那筆錢還錢的話,就繼續和我說話。”

盛霜序局促地坐在咖啡廳的包間裏,他出門只裹了件外套,恰好能遮住衣服上的血跡。

那血跡就像滾燙的烙印,叫他忐忑不已,他打傷了人,他應該叫個救護車,然後再報警,而不是在瑪利亞滿嘴的“沒關系我來處理”的話術中跑出來喝咖啡。

都是因為“宋玲雅”這個名字。

瑪利亞向他展現了一個溫柔而善意的微笑,從背包裏掏出幾張打印的文件,遞交到盛霜序手中。

瑪利亞沒說話,盛霜序不好翻看,他只看了眼第一頁,上面印了銀行卡的轉賬記錄,卡主的名字是“沈承安”,每筆記錄金額都不算小,零零總總加起來,就連與沈承安相處這麽久、明知道他家底豐厚的盛霜序,都忍不住在心裏驚嘆。

瑪利亞打斷了他對金額的關注,說:“盛老師,這個我們一會兒再說,先談正事吧。”

盛霜序這才擡起頭,立即將紙張整齊地擺在桌面上,略為尷尬地點了點頭。

瑪利亞抿了一口咖啡,優雅地說:“盛老師,我知道您是被冤枉的,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打聽宋玲雅的事情。”

盛霜序呼吸一滯,宋玲雅的事情永遠是他心裏的一根刺,傷口經久不愈,周邊的腐肉一點點潰爛剝離,將他的人生毀於一旦。

“我就不賣關子了,”瑪利亞的中文很好,如果不是那張高加索人種特點過於明顯的臉,盛霜序都要以為自己在和中國人談話,“您是宋玲雅的老師,我不必贅述,您也知道那個可憐的小姑娘家境什麽模樣。”

“她爸爸不爭氣,兩個哥哥的工資又那麽少,為了救媽媽,就以自己為擔保借了很多錢,放高利的那群人什麽都做得出來,她被那樣報復,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不過,她為什麽偏偏要誣陷給您呢?”瑪利亞有意叫盛霜序的懷疑引到那幾張轉賬記錄上,若有所思地說,“您看到轉賬記錄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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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誰做的?”沈承安見宋鈴雅一直不肯說話,便停止了不大耐煩的等待,說,“不要怕被報復,我可以保護你。”

宋鈴雅安靜地坐在沈承安對面,她撇過臉,咬緊下唇一聲不吭。

沈承安冷漠地注視著她,他不想給這個打破了他一切計劃的女孩子有任何好臉色,步步緊逼地說:“宋鈴雅,你能騙過你的父母,騙不過我,盛老師的‘責任心’可遠比他的命要重要,他做不出這種事情來——告訴我,是誰指使你誣陷他的?”

也是那悲慘的責任心,叫盛霜序成為了卑鄙的告密者。

那時候的沈承安只想親手去報復盛霜序,他的控制欲作祟——他無法容忍盛霜序背負任何他所查不出來的秘密和過往。

他注視他的老師很久了,久到盛霜序可能都要忘記他這個學生。

野獸捕獵時需要足夠的耐心去潛藏,而不是將獵物拱手讓人。

——到底是誰先他一步對他的獵物下了手?

宋玲雅很害怕眼前這個總冷冰冰地看著她的男人,她抱緊了自己瘦弱的肩膀,小聲說:“沒、沒有人指使我……”

“那我換一個說法,”沈承安語速並不快,卻極有威壓感,“你為什麽要誣陷盛霜序?”

宋玲雅更害怕了,她遊移開視線,不敢看沈承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