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屋子裏傳來俞嫣和侍女說話的聲音。

“退紅和竊藍跟著我去就好,石綠你不用跟去。也不過日就能回來。”她對著銅鏡比量著妝台上的幾支步搖,“對了,你幫我盯一下阿英那邊。”

“好。”石綠應了,又問“郡主對徐家不放心嗎?沈娘子事情做得絕,徐家應該不會上門再鬧著接回去吧?”

“那可說不準。”俞嫣不滿意手裏這支步搖,將其放下,又拿了一支對鏡比量。她念叨著“徐家那種人家就不是正常人家,既然都不是正常人了,咱們也不能拿正常人的想法去揣摩他們。再說了,也不知道沈家會不會……”

俞嫣的話隨著姜崢的推門聲戛然而止。她正要戴步搖的手抖了一下,那支步搖便插歪了。她輕蹙了下眉,將步搖摘下來,繼續若無其事地說“反正派人盯一盯。總沒有壞處。”

“是。”石綠應了一聲,看見姜崢回來了,對他屈了屈膝,退下去準備早膳。

姜崢一邊打量著俞嫣的神情,一邊朝她走過去。俞嫣不看他,放下手裏的步搖,重新在妝奩裏挑。

直到她從銅鏡瞥見姜崢指尖晃動的步搖,她輕蹙了下眉,再看滿滿一盒的各式步搖,竟都覺得不滿意了。

這人怎麽這麽會買東西呢?

可惡。

姜崢立在俞嫣身後,將手中的步搖戴在她的雲鬢間。碧綠和湖藍相間的步搖有雲紋和層浪,與她今日湖藍色的裙子呼應著。

六月初二,新婚的頭一個月已經結束,不需要再日日穿深深淺淺的紅。原先俞嫣沒特別喜歡的顏料,可她本來就是個喜愛丹青的人,讓她穿了一個月的紅色,實在是膩得很。過了這一個月,立馬換上別的顏色。

“今天是我們成親一個月紀念日。”姜崢說。

俞嫣“哦”了一聲,頭也沒擡。

姜崢垂眸審視著她,企圖看出昨天晚上酒後說的那些話,她自己還記得多少。

尚未瞧出什麽來,俞嫣先問“我昨天晚上有耍酒瘋嗎?有沒有吐你身上?”

姜崢盯著她的眼睛,溫聲“沒有。釀釀在馬車上就睡著了。”

“知道了。”俞嫣直接起身往外間去,準備用早膳。

姜崢望著俞嫣往外走的背影,心裏一時空落落的。若她記得自己酒後胡言吐了真心話,是要抹不開臉的。他原本希望她不記得,不希望她不自在不高興。可她當真全部忘記,他又有些不是滋味兒。

大太太親自送他們兩個出門。她對姜崢叮囑“聽說你們倆要騎馬。路上別太累了,女兒家身嬌,別一直騎馬,要適時坐馬車裏休息。再說日頭曬的時候,也帶釀釀回車裏。”

姜崢——應是。

上次叫他們兩個過來說這事兒的時候,大太太已經對俞嫣簡單介紹了姨母一家的情況,這次只簡單叮囑一二便罷。

蘇家有三女。長女是當今皇後,且與聖上少時夫妻,鳳位坐得穩當當。二女兒嫁給四大家族之首的姜家,夫婿如今又掌管了絕大部分軍權。小女兒因年紀最小,閨中時最受寵。偏偏擇親時自己挑了父母不喜歡的劉家。為此,蘇三娘幾乎與父母的關系鬧僵。

那劉家原也算京中權貴,可惜接連出事,後來直接遠離了京都。不僅如此,蘇三娘的夫君早年意外去世。

因蘇三娘與父母的關系不睦,這次來京,才會是大太太招待。

俞嫣先上了馬,姜崢順手拂了拂她的披風,才上了自己的馬。

大太太遠遠看著縱馬遠去的兩個人,臉上帶了笑,道“瞧瞧,媳婦兒披風上粘了一片草葉子,他都會用手拂了。我看他的那些講究,在小郡主身上都沒了效。”

劉嬤嬤在一旁笑著接話“這水乳交融過的自然不一樣,早就不分你我了。”

大太太笑著點頭。

姜府的馬車在後面,俞嫣和姜崢縱馬在前。經過前街的鬧市,因時辰還早,街面上沒什麽人,只偶爾打著哈欠準備開店的店家。

俞嫣和姜崢一藍一白的縱馬身影異常顯眼。麗色成雙經過,打著哈欠的店家張著的嘴忘了合上去,瞌睡顯然已盡消。

趙瓊又在百媚樓歌舞笙簫了一整晚,天亮了才打算回去休息。他帶著侍衛搖搖晃晃地下了樓,剛出門口,就看見俞嫣和姜崢遠去的背影。他微眯了眼,問“前幾天趙琉生辰,姜崢是不是派人送了賀禮?”

“是有這事。”侍衛道,“不過他人沒過去,只是人情往來送禮而已。”

“呵。往年怎不見他人情往來?”趙瓊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盯著姜崢早已走遠的背影,“他是傻了吧?賣好也不是這麽個賣法。站隊更是沒道理。就算從宗室過繼,也不能讓夷人血統的趙琉繼承大統。”

趙瓊鄙夷地搖搖頭,一邊繼續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一邊念叨“為個女人,腦子都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