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長公主的封號是昌葆。只不過幾位長公主中,唯有她是當今聖人一母同胞的姐妹,身份自然與另幾位長公主不同。而且也只有她定居京中,所以洛陽人提到她時,時常將封號省了。長公主原先覺得小女兒有了個好姻緣,一點嫁女的不舍都沒有,每天為女兒的好姻緣笑得開懷。直到俞嫣出嫁那一天,她心裏才有了幾分不舍。

如今女兒走了兩天,那縷不舍千百倍的疊攏起來窩在她心裏。可憐了俞珂。俞珂這兩日沒少當受氣包,他感覺自己也沒幹什麽啊,時不時遭到公主娘的白眼。

“平日裏就知道跟你姐吵,現在沒人和你鬧了,來我這礙眼!”

俞珂琢磨了一下,裂開嘴笑了。他拉長了音:“親娘嘿,您這是想我姐了啊——別急啊,姐今兒個就回家了!”

“去去——”長公主將小兒子攆出去了。

她在軟椅上坐了一會兒,便坐不住了,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時不時望向門口的方向。

——這怎麽還不回來啊!

蘇嬤嬤在一旁忍俊不禁,終是主動開口勸:“殿下,時辰還早呢。”

長公主白了她一眼,嫌她多話。長公主轉身走到窗下,在一把藤椅裏坐下,默不作聲了好半天,才問:“你說,姜崢那小子會對釀釀好嗎?姜家人口多、關系雜,她那個笨腦子能應付嗎?”

蘇嬤嬤趕緊勸:“殿下操心了。咱們家釀釀是多好的小娘子?姑爺還不得把人捧在手心裏疼著?再說了,這全天下啊,也就您一個敢說釀釀是笨腦子。”

長公主長長地舒了口氣,苦口婆心:“咱們做女人的都逃不過侍奉婆母那一劫,我這是怕她也遭老太婆磋磨啊!”

蘇嬤嬤嘴角抽了抽。

這話旁人說也就罷了,放在長公主身上卻不適用。駙馬爺的娘可是個慈善的,把長公主捧著,不曾有過半分婆母的架子。

蘇嬤嬤笑著勸:“咱們釀釀身份尊貴,又是太後賜婚,豈是那等隨意欺負的兒媳?她也不是個忍氣吞聲的孩子。再說了,姑爺的那位母親您又不是不認識,那是多好的性子,哪能幹出苛待兒媳的事情呢?”

長公主沉思起來。都是久居洛陽的高門婦人,她認識姜崢母親也好些年了。她仔細從記憶裏搜尋關於姜崢母親的不善,思來想去,也沒想出什麽來。

長公主又不耐煩地坐了一會兒,起身去了廚房。距離上次長公主進廚房,可有十年光景了。

馬車在公主府停下來,俞嫣早就將脖子伸得長長,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車。

姜崢跟在她身後下車,順手將她的巨幅裙擺整理了一下。他擡眼望了一眼天色,雲層很厚,天邊逐漸發暗,似乎有雨。

“姐!”俞珂等在門口,看見人回來了,趕忙跑著迎上去。俞珂又規規矩矩地喊了聲“姐夫。”

看著俞珂的這張笑臉,俞嫣突然覺得這弟弟長得也不算醜。

三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往裏走,大多時候都是俞珂的嘰嘰喳喳,偶爾伴著俞嫣清泠的笑聲。

得了通稟的俞瑞也迎了出來,將小夫妻迎進了花廳,寒暄起來。茶點零嘴早已仔細備好。俞嫣剛一坐下,就去拿小碟裏的彩豆果。

清脆一聲響,脆脆的果子在她皓齒間咬碎。她彎著眼睛笑,一口嘗出來:“是老李做的!”

長公主和長嫂從外面進來。璧琴笑著說:“府裏那麽多廚子,就你嘴靈,嘗一口就能嘗出來是誰做的!”

俞嫣擡頭,望著站在門口的母親,趕忙站起身:“母親。”

一旁的姜崢也跟著站起身,向嶽母行禮。

長公主含笑對姜崢輕輕頷首,讓他坐。然後長公主才將目光落在女兒身上,立刻皺了眉,撚酸開口:“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還知道起身,真是懂規矩了。”

說著誇贊的話,實則含著嗔怪。怪女兒出嫁了,再回家就與她生分起來。

俞嫣快步朝長公主迎過去,巨幅裙擺拉出連綿的波浪。她雙手抱住長公主的小臂,用撒嬌的語氣開口:“我的親娘哦,我才走兩天,不到三日呢!”

長公主瞪她一眼,可望著女兒的這張笑靨,終是忍不住笑起來。

俞嫣輕“呀”了一聲,捧起長公主的手,長公主的食指裹了一層紗布。她急問:“阿娘,怎麽傷著了?”

“不小心磕著了,沒什麽大事。”長公主渾然不在意地說著,然後牽著女兒的手朝那一排圈椅走去,坐下說話。

上午,一家人聚在一起說說話。長公主和璧琴詢問了好些俞嫣在姜家這兩日的事情。起先姜崢也在花廳裏坐著,不多時便和俞瑞一起出去走走。俞珂雖然想和姐姐多待一會兒,可屋子裏都是女眷,他只好不情不願地追出去,去找兄長和姜崢。

長公主給蘇嬤嬤使了個眼色,蘇嬤嬤便拉著石綠到一旁說話,片刻後,她肅著臉回來,對長公主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