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婦舍竟然賺了

來去幾日, 成藥坊始終不見動靜,張知魚是個實打實的行動派,既然開了口, 三天沒有效果,她就親自要上門了。

成藥坊如今的坊長是董大夫, 六七年前張知魚和他就見過面,後來大家一起做金銀花這幾年也打慣了交道, 張知魚心知這是個頂天立地的大善人。

只是五六百兩銀子, 在哪裏都是筆大財,張知魚想著要訛走人家這筆銀子,念及神京人愛吃鲊物,便回家拿了一壇子月姐兒做的鲊麻雀提過去, 這還是夏姐兒打回來的,如今竹枝巷子哪裏還聽得鳥叫, 就是鳴蟬都給她一日三回粘得幹幹凈凈。

董大夫已經六十多了, 早二三年上頭就下了調令讓他回京,只他已在江南待得慣了便不愛動彈,仍留了下來,老當益壯地繼續管著成藥坊一攤子事。

張知魚早早便打聽到董大夫愛吃酸辣的東西,去年都還在嚼炒胡豆,只可惜嘣了顆牙,如今不得已改吃甜豆花,月姐兒做的麻雀是椒鹽口味兒的, 沒那麽辣,但用酒曲浸後又炸過, 也香得很, 張家人都很愛吃。

再者夏姐兒打麻雀都是連窩端, 從蛋到老鳥一只不放,老鳥用來老,蛋用來鹵,小麻雀用來鲊,便沒那麽難啃。

董大夫美滋滋地吃著,頗有些懷念神京的風情,兩人面前還擺了個鼎,裏頭煮著之前張知魚搗鼓出來的關東煮,只是這東西在美食如雲的江南最後也沒打出什麽火花,東西不難做,物價也賤得很,掙了一次快錢很快就改頭換面地成了清湯拔霞供,但董大夫牙口不好了,就愛用湯底來煮點豆腐吃。

張知魚帶了一壇子鲊麻雀,豆腐和鼎甚至底料都是董大夫自己的。

董大夫啃著骨頭,看這小娘魚這般殷勤,又是添茶又是倒水的,樂呵呵地享受著,問:“你究竟要那麽多藥材幹什麽?”

張知魚笑:“還不是為著這幾年婦舍裏生下來的孩子活著的太少麽,就是想從胎裏給他們調調。”

董大夫舀了碗清涼的冰米酒,將燙熟的豆腐放進去散熱,邊吃邊笑:“雞肝豬肝都來了,我能答應就有鬼了,你當成藥坊是金子做的不成?”

這麽些藥材,都夠買下整個南水縣的麻雀了。

張知魚吃著董大夫珍藏的美酒,嚼著董大夫巨資買來的冰,吃飽喝足,嘴巴一抹,道:“給不了藥,也可以立時就給了銀子,我們自己買。”

婦舍和成藥坊是平級,兩個都是天家的營生,都是補貼百姓的,入不敷出是常態,成藥坊的藥針對的是所有人,婦舍卻只有女性出入,所以婦舍的藥和錢通常都從當地的成藥坊拿。

董大夫不是很樂意給錢,也不是很樂意給那麽多藥,但他心腸好,覺著小張是個好青年,就算想法天真了些,但也值得鼓勵,稍微接濟點銀子,還是完全可以的,便摸著胡子,道:“你們究竟要買多少錢?”

那兩張單子,他都沒敢細算。

張知魚喝著玫瑰冰飲,含糊道:“六百兩。”

“還挺貴的,原來婦舍這麽賺錢?”氣都不喘就出六百兩,董大夫點點頭:“你想從我這拿多少,我最多只給六兩,你也別對外說,就當我這個老家夥補貼你。”

張知魚搖頭,對他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白牙,道:“六兩太少,我們只打算出一兩。”

董大夫:“哦,你們只要一兩?這也值得專門寫張紙上來?我還以為那麽些藥都要問我要,原是個大烏龍。”

張知魚:“是我只出一兩。”

“不行!”董大夫臉色一變,給踩了尾巴似的,連連擺手:“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張知魚心知成藥坊這幾年手握金銀花賺了不少銀子,早就不是吳下阿蒙了,眼珠一轉,做出個苦口婆心的樣子道:“成藥坊不也是慈善堂麽,慈善堂兜裏沒一個子,才叫敞亮。”

像她們婦舍,窮得只剩一吊錢,多敞亮,上頭看了肯定喜歡,搞不好明年她就要有品了呢?再說她們確實是太窮了,這錢都是花在百姓身上,民間的鄉野小作坊都給了婦舍不少支持,現在還有一群大夫在研究新藥來著,成藥坊不會連鄉下的藥鋪子都不如吧?

鄉野小作坊大東家趙掌櫃狠狠打了個噴嚏。

董大夫官場沉浮這麽許久,何曾見過這等不知人色的小娘子,哭窮,誰不會?戴帽子,誰不會?現在他們院子裏都還種著藥材,澇天大太陽底下還有好些小女娘在翻土,日日累得皮都脫一層。

你憐惜鄉下看不見的娘子,卻對面前正在受苦的人視而不見——虛偽!

但董大夫不曾過過真正的苦日子,張阿公可是見天在家說小時候種田的事,瞧著家裏幾個小的挑食就得念一遍,是以不管比慘還是比爛,董大夫都幹不過張知魚。

範安騎馬找了一圈,等找到成藥坊的時候,張知魚已經被董大夫攆雞似的攆到大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