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李三郎死裏逃生

這次李三郎和徐大郎去姑蘇坐的船有些小, 去時幾個人遠遠地跟在官船後頭,一路風平浪靜,等出了貨再回來就沒處知道官船何時走。

這一趟賺得不少, 本錢足足翻了五六倍。幾人商量一番乘船去揚州販點貨,再往福州去, 李三郎卻不幹,他都想好了東西拿回家慢慢賣, 南水縣也有不少大戶人家根本不愁賣, 再說——童子雞死不起呢!

連回程的船李三郎都找好了——一艘兩層的小商船,他們本錢小小碼頭也停,下一趟就路過南水縣,李三郎立刻就要訂房登船。

徐大郎跟他一起出來, 兩家都是街坊,自然不能讓這見了花娘都打跌的童子雞一個人回去, 咬咬牙也帶著兄弟一起回轉。

幾個人住的是四人一間的小屋, 幾個漢子在一處空氣難免渾濁,李三郎幹凈慣了出門在外不得不忍,但吃飯總要在船艙找個吹風的位置享用。

船家也賣菜,李三郎不吃他們的東西,只往廚房借了火,把大姐給他裹的鹵肉雞鴨一熱,便就著熱水吃。

李氏做的菜一熱就香飄三裏,險沒把旁人饞死, 連船家都來問怎麽做的。

“他做什麽雞?”徐大郎蹭著飯聽見就笑:“他只會做童子雞!”

船家哈哈大笑起來,拍著李三郎的肩膀笑:“童子雞好, 我許多年沒做過了。”而且他敢說, 這艘船上除了李三郎再沒一只童子雞, 心頭頓時覺得這是吉兆,雄雞初鳴都是陽氣最足的時候,專克邪祟麽。

有徐大郎這麽個大喇叭,很快整艘船都知道了李三郎是個童子雞,裏頭就有他們南水縣的新知縣老爺和來宣讀聖旨順便護送範安不要讓他在路上讓人一刀砍了的小關公公。

範安為人板正,平時不怎麽說話,一張嘴就是在朝上參人,因此得罪了不少同僚。去年燕回告狀,他站出來噴了朝中大半官員,所以才被下放出來保命。

範安人還不到三十便有了小老頭般的氣勢,只這小老頭生平就一樣愛好——愛吃。小關公公從小被皇家養在身邊苦練武藝,生平也就一樣愛好——愛湊熱鬧。

李三郎化悲憤為食欲,將大姐給他裝的醬鴨拿了出來,於是裊裊濃香和沸騰人聲中,範大人和關公公竟難得地一齊下船湊到李三郎跟前。

兩個人都一齊盯著他的鴨子。

李三郎抱著鴨子夾緊了屁股,看著肅著臉的中年男人和面白無須的小青年,把鴨子一推,遲疑地道:“你們要吃醬鴨嗎?”

其實李三郎說的是客氣話,他一年也吃不到幾回鴨子,這男人看著跟他爹似的總不能還吃他的菜吧?

就見對面兩個一聽他開口都拉了凳子坐在他跟前兒,年紀小些的接過鴨子嗅嗅,沒好氣地對他老子點頭,中年男子便擡頭道了一聲謝,坐下就敞開了肚皮。

半只醬鴨倒有一多半進了他的肚子。

範安愛這鴨子唇齒留香,見自己吃得多也有些不好意思,便掏錢想問他買下來。

李三郎雖然心疼鴨子,但也不是小氣的人,他先說了請人吃鴨子怎麽能再收錢?那不是訛人麽?

兩人就著這幾錢銀子說上了話兒。

談話間李三郎就知道中年姓範,在外人稱範大郎,人家才二十九歲風華正茂,不是什麽中年人。年輕些的那個姓關是範大郎的表弟。兩人跟他同路,是往南水縣去探親的。

範大郎知道他是南水縣的人後,便一路都問他些南水縣的事,起初李三郎還有些戒心,但見著範大郎一身正氣,只說幾句話兒也不吃喝他的聊的也就多了。

李三郎對自個兒外甥女贊不絕口。

這回連關表弟都摸著胸口沉默起來,他是知道裏頭的聖旨是寫給誰的。

想到這忍不住側頭看範安,心道這小老頭還真有些運道,全家就他爹一個做武人,後頭還受了傷再上不得戰場,誰知老範大人在家待得無聊,便拿著銀子在隨意念些書,不想這一念就讓他一路念到了通判。

顯見著範安也有些運道,得罪命官有皇帝護著,微服私訪還能恰好遇上南水縣人。

幾人說得盡興,範安便掏錢買了李三郎剩下的菜與他一處吃,不消一頓就吃得幹凈。到了晚上,李三郎沒了菜就只能啃幹糧,幸好此時離家也不算遠了,白日挨一挨就能到家。

李三郎吃餅子喝多了水,半夜起來如廁,恍惚間聽見水中有些動靜,他在家被姐夫外甥女一嚇本來人就警惕,況且自己也是水鄉人,打小就聽過不少水匪殺人的事。便偷偷拿眼去瞧,正好見著一只鉤子甩上船來,唬得立時就要上樓喊徐大郎。

不想轉身卻對上兩雙亮得令人的眼,此時風平浪靜,船上寂靜無聲,只有一輪圓月高掛,大亮的月光中,李三郎很容易就看清楚了來人。

這是非常普通的兩張臉,甚至讓他感到有一絲熟悉,但他們低垂的手上卻泛著刺眼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