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離任

大桃了了一樁心事——既能換了金銀讓爹娘過得舒坦, 又能讓小寶活著。如今竟然連無痛死亡的事都解決了,整個人從裏到外都變得快活起來,拉著牛哥兒使勁鉆研騸豬術, 不到臘月就將整個南水縣需要騸的豬騸完了。

葉知縣調令已下,六月間就要去河南道下一個窮鄉上任, 據說皇帝是看在他腰包肥厚,才特意將人調過去, 盼著豪官填些家資進去養一養河南道的人氣。

究竟是不是這樣, 大家就不知道了,這點兒信息還是張大郎在外頭喝酒跟同僚吹出來的,但衙門諸人都深以為然就是了,不然好端端地的葉知縣又沒犯錯, 怎給人弄到那鳥不拉屎的地界去了。

牛哥兒跟夏姐兒幾個女孩子正一起寫大字——阮氏提前給幾個女孩子放了假。

入了冬,慈姑臉上跟雪一樣白, 又燃不得太多炭盆, 隨時手都冰涼,又是吃數口粥的時候,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起不來身了。

幾個孩子等他稍好些都去瞧他。

慈姑圍著厚厚的白狐裘坐在榻上,鼻子紅通通的,時不時就打噴嚏。

成昭和趙聰坐在下頭,拿眼瞧魚姐兒給他紮針,前幾日她帶著高大夫來看過慈姑,這套針花了他們幾個日夜才調出來, 可以替慈姑的身體微微地順氣,溫補針對他來說效果太強, 就像一條大河強行湧入溪流一樣危險。

褪了半截上衫, 慈姑躺在榻上跟他們甕聲甕氣地說話兒。

小寶在院子頭哼哼唧唧地走動, 大桃回鄉過年,特意將它留了下來,它進不得慈姑的屋子,正在外頭拿眼睛順著門縫往裏看。

趙聰看著小寶,道:“大桃哥會發現麽?”

顧慈捂嘴止住咳嗽回:“那天知魚是一個人動手做的,大桃哥跟我們一起在外頭等,絕沒有看到,口袋也是小九和長喜送進去的。”

大家說到這默了會兒。

大桃沒有念過書,家裏也沒人教他。進宮是不能帶自己的東西進去的,就算是自己掉下的一根頭發絲,在宮門口也會被嬤嬤公公們撿走。

小寶在南水縣就會被打扮好,然後跟著述職的葉知縣一道進京。

長長的針沒入顧慈的身體,他躺在床上漸漸睡熟了,臉上還泛著不正常的桃色紅暈。

大家這才露出擔憂的神色。

他們都是先學醫再學的字,雖然並沒有魚姐兒這樣的天分,但也能感受到顧慈的身體已經差到不能出門,更別提春天悄悄回姑蘇考試。

但顧家只有他一個孩子,無論如何慈姑都要趁著今年身體最好的時候下場,誰知道明年他又能不能起得了身呢?

趙聰也知道,顧慈一直在吃他家的保和丸,還是他爹特制的,即便這樣都只能讓他病歪歪地箍在家裏,如果他爹,或者他做不出效力十足的保和丸,慈姑很難說能不能活到弱冠。

最近他學醫都認真了很多,想著爹把保和丸藥方交給他的時候,自個兒就偷偷帶出來給魚姐兒看,他覺得魚姐兒比爹聰明多了,搞不好可以救活慈姑。

但趙掌櫃一眼就看穿了兒子的鬼心思,把藥方藏得很好,他一提準得挨揍。

疾病和錢財真是人生兩大最艱難之事,大家對比束手無策,只能盼著奇跡眷顧顧慈。

趙聰看著面色不佳的阮氏安慰:“阮嬸嬸別擔心,總會有辦法的。”真到了那一天,大不了他回家偷一回。

幾個孩子走了,阮氏回房看著每天都要紮針才能安眠的兒子,怔怔地打開庫房對著丈夫的黑衣服發呆,良久才邁腿進去,坐在裏頭烤起栗子來。

張知魚回家就往藥房鉆,路邊上晃了三圈的阿公急道:“我的書還沒寫完呢,你還有心思玩兒。”

張知魚一噎,她已經成了阿公的責編,這稿子已經改了三回,阿公還是不滿意。

看著院子頭喂雞的王阿婆,張知魚猛然道:“阿公,你這裏頭都說的男人養雞養蠶的事,男人也不怎麽養雞養蠶阿。”

鄉裏農活分工還是很明確的,男人們主要照顧的是牛羊這樣的大型動物,喂雞這樣的是一般都跟收拾菜園子聯系在一起,菜園子是主婦的地界,裏頭有些說法看起來不是那麽回事,就是因為——他們的經驗還不夠。

張知魚勸他:“先在家裏跟阿婆、孫婆婆和我娘說說。”

如今家裏的進項誰也比不過李氏和魚姐兒,張阿公心裏已經逐漸把想著孫子的事給忘了,拿著筆墨就給家裏女人們開了個小會。

晚上他就樂得給魚姐兒買了只蜜肘子吃,大夥兒都看他——鐵公雞拔毛,頭一回呐,竟舍得從外頭帶吃的家來了。

張阿公沒空跟他們掰扯,火急火燎地拿著稿子直送葉知縣案頭。

葉知縣翻開稿子看,張阿公洋洋灑灑地寫了幾十頁。

裏頭分了兩個部分,一個家禽,一個是家畜。光一只雞就從腳爪子得病寫到了健康雞打鳴該有音調。更別提種種瘟病的發現與預防,像雞瘟和鴨瘟,就得看它們拉的屎是不是黃綠色和黃白色,有的還會直著脖子呼吸,發出“咚咚”的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