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辦法

高大夫和張阿公只能加大/麻沸散的量, 讓王大郎疼得不那麽厲害,等藥效漸漸上來,魚姐兒又給他紮了一次溫補針, 催發藥力。

這兩日王大郎紮已經紮過好幾套針,次數已經太過頻繁, 這樣強行催動五臟之氣也會對人體造成傷害。

但保和堂的大夫,能治這種傷的, 一個也沒有。張知魚和高大夫只得狠心給他紮, 紮了可能還能活,不紮一定活不了。

過了午時,黎二郎帶著飯食來接黎氏的班,見著大姐面色凝重, 看了眼緊閉的房門便知姐夫有些不好。

張阿公的話嘮功底昨兒他見識了一晚上,怕吵著王大郎, 連比帶劃也得跟人找話兒說, 誰醒著就逮著誰說,但現在他站在門口都聽不到裏頭丁點兒動靜,只有濃厚的藥味不停地往外冒,熏得他鼻子都酸了。

張知魚出來換繃帶,打開門就對上一雙濕漉漉的小牛眼兒,一看就知他是阿公說的昨兒在他兩個跟前兒哭鼻子的黎二郎。

黎家雖然窮,但糊元寶用不著風吹日曬,前幾年黎大郎活著時也不讓兩個小的出門做苦工, 壯漢都有累得咳血而死的,沒成家前他不想兩個弟弟跟他似的敗了身子, 故此黎二郎有些白, 又常年吃得不好, 窄窄的一條,倒不像二十歲的,跟十六七差不多。

他和黎氏一家三口都長了雙相似的圓眼,牛哥兒就是因著這雙眼總是濕漉漉的像小牛,小名才起的牛哥兒。

王大郎不知是否跟黎家人一起待得久了,長眼睛也變得圓起來,遠遠的一看倒像是一個姓的。

他站在門口給驟然開門的魚姐兒嚇得一跳,見她這樣小小的一個人,已經穿著跟店裏夥計差不多的衣裳在裏頭勞作,也嘆,“可憐見的,你也沒了兄弟出來做工?”

張知魚尚未吱聲,黎氏拽過弟弟,接了魚姐兒手上染了血的布條道:“這是你蘭嫂子的大女兒,去歲學了醫,如今也是你姐夫的大夫。”

黎二郎笑著摸摸頭跟魚姐兒道:“哦,這樣呀,原來是我姐夫的大夫。”

慢著,是誰的大夫來著?

黎二郎性子有些愣,心頭有事就容易兩眼出神,張知魚就見他呆頭鵝一般,不停嘀咕這句話。

去歲學了醫,如今是姐夫的大夫。

去歲學了醫,是誰的大夫來著

哦,是姐夫的。

“等等,大姐,你這不是瞎胡鬧麽!”

黎二郎念清了話裏的意思,險沒給口水嗆住,拉著大姐走到一邊兒,眼睛瞪得越發圓了,小聲道:“怎都幾十歲的人了,心眼子還這般大,她才學了多久你就將姐夫給她治。”

“你老實說,是不是家裏給不起請大夫的錢?”黎二郎有些傷心道。

黎家的宅子在底下幾條舊街,裏頭魚龍混雜什麽事沒有,一時不知腦補了什麽,左右看看又道:“前日夜裏是你叫姐夫出的門麽?”

說著說著,想起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塊兒的時候,黎二郎沒忍住鼻涕眼淚糊了自己一臉。

黎氏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給他一棒子打得他叫爹,但她在外頭也要面子,硬低了三分火氣罵道:“你姐夫還沒死呢,少在這拉著老娘一起給他嚎喪,他流了那一灘子血,都是張家人給拉回來的,沒魚姐兒給他止血,你現在都在家穿白布了,再亂說回家我非得讓你一天穿八百繡花針,穿它個三年整不可。”

黎二郎唬得點話不敢說,忙喊大姐饒命。

黎氏被他逗得又好氣又好笑,又提起長姐的架子訓了他幾句,方此地留給黎二郎,自家接了帕子轉身去洗起來。

屋頭王大郎哼哼了一會兒,終究沒抗住藥效又昏睡過去。

張知魚正拿了條幹凈的繃帶,準備往上頭塗新藥,王大郎的傷口有些紅腫,只看一眼便知裏頭有些發炎,但好在還沒有往外流膿水。

現在的環境根本沒辦法再給他做第二次手術,真到了那個地步,也就是挨日子罷了。

張知魚接過藥膏聞了聞,用小木棍沾了往上塗,邊塗邊問:“王大叔換新藥了?”

夜裏王大郎就燒了兩回,每次用的藥都不會一樣,到現在為止,藥方子已經換了三次,張阿公把幾張藥方一起遞給她。

張知魚接過來看,消炎方主要用的是黃連,止血生血方從一開始用的就是三七——這已經是他們能拿到的最好的補血方。

所有的中藥裏,三七是當之無愧的補血聖藥,諸多醫家名典對它都多有記載,人參補氣三七補血,無出其右者。

但這兩樣藥材都分外貴重,王大郎昨兒也就在藥裏用了三七,今日卻已經用上了加了大量三七的止血膏。

他嘴裏含著參片,又四處用著三七。對高大夫和張阿公這樣常年跟平民之家打交道的大夫來說,這樣的方子幾乎是不可能他們開出來的。

這麽貴的藥,王家的幾十兩銀子也不夠他使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