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後生可畏

很快黎氏端來一碗黑乎乎的藥, 屋子裏的血腥味很重,聞久了人也不舒服,這碗藥一到, 裏頭的三個人都輕輕吐了口氣。

黎氏身上又濕又黏,她不敢進去, 站在門口把藥遞給張阿公。

魚姐兒見她進來這麽久還面色慘白,便摸摸她的手, 冰得她一下就皺起眉頭, “黎嬸嬸,你先回家換衣裳,你才淋了雨,不換幹凈也要生病。”

黎氏神色有些不好, 嘆了口氣,看著魚姐兒問:“你王大叔能活下來嗎?”

她剛剛在外頭聽見有的大夫們閑聊, 雖然聽不到他們說的什麽, 但是光看神色就知道不太好,她在船上天天殺魚,開膛破肚的魚有哪條活得下來?

張知魚已經得了阿公和高大夫囑咐,沒敢亂說,也沒敢打包票。只道:“如果王大叔醒過來三四日內不起熱,能恢復的概率就有七八成。”

黎氏松了口氣,這就是還有得救,她身上一下就有了力氣, 看著自己的模樣也失笑,對魚姐兒道:“我這就回去一趟, 你王大叔勞煩你先看著。”

張知魚沖她一笑。

牛哥兒自然也得回去, 他在這兒也是幹坐著。

張阿公和高大夫聞言又低頭看王大郎, 伸手摸他的頭,檢查他的肚子,見沒燒也沒出血,但危險的不是現在,起熱往往在夜裏。

兩人嘀咕一陣,張阿公便扭頭跟魚姐兒道:“你也回去,白日來替高大夫的班。”

王大郎傷得這麽重,晚上肯定不能挪動,不僅如此,高大夫和張阿公還得留下來守夜,防備他夜裏不好。

張阿公跟黎氏道:“過來時再給王大郎帶些幹凈衣裳。”

王大郎鄉下去販菜怕糟蹋衣裳穿的都是粗布衣,現在又爛又臟,已經被他們扒下來丟到外頭去了,連王大郎身上都被擦得幹凈。

魚姐兒和牛哥兒都被黎氏一起帶回了張家,此時天已經放晴,但路上青石地板還有些潤,竹枝巷子裏許多街坊卻都坐在水井邊的大石榴樹底下聊天。

今兒去找王大郎,若不是只有一個男丁的人家,大夥兒都出了家裏的小子丈夫去幫忙,找著人的時候現場有不少人,許多人都看到了王大郎肚子上破了個洞,腸子都在外頭。

半日過去,王大郎翻船劃破肚子的消息都傳遍了,好些人回來就搖頭說是當時就不曾喘氣,也有人道王大郎被人拉上岸,還走了幾步才低頭看到肚子上有個洞,他不以為意,甚至談笑風生地自己架馬帶著魚姐兒幾個往保和堂去。

張知魚半天找不到詞,連牛哥兒都懷疑起來,看著她問:“我爹是自己走過去的嗎?”

張知魚:“……你跟我都在車上。”

牛哥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有可能是咱們記錯了,等爹醒來我問問他。”

黎氏心頭再難過也給兒子蠢得發笑,將兩個孩子送到張家,自己便轉回家去換洗。

李氏往她手裏塞了個熱乎乎的蝦餅路上墊肚子,絲絲縷縷地油香傳過來,兩小孩肚子登時便響起來。

兩人從早忙到下午,都還沒來得及吃午飯,這幾日顧慈身體也有些不好,一直在家沒出門,聽了王大郎的事也跑過來問她:“你真給王大叔縫了肚皮?”

“是我阿公縫的,我只是過去幫忙止血。”張知魚捧著碗吃魚肉粥,裏頭李氏為了驅寒還給他們放了姜絲,又辣又香,她吃得渾身暖融融的,頭也不擡地跟顧慈解釋。

張家人吃飯都很認真,誰坐在他們旁邊都得發饞,顧慈也一樣,眼睛一直盯著她的碗。

這個粥沒放什麽料,也容易克化,他可以吃一點兒。

張知魚會意,拖過一只碗給他舀了一小勺子。

也在桌子上等魚姐兒說事的李三郎和夏姐兒見狀立刻道:“我也要!”

大桃本來吃得飽飽的,見大夥兒都吃頓時也覺著胃裏空了一塊兒,特跑去廚房拿了個海碗出來道:“魚妹妹舀得滿滿的。”

張知魚看他一眼,勺子一抖往桶裏又抖了一半下去才放到他碗裏,看著碗底悄悄的一層粥,大桃心都要碎了。

張知魚冷酷道:“不行,就能吃這麽多,你的肚子是無底洞不成?漲破了怎麽辦?”

大桃摸著鼻子不敢說話。

張知魚又看著低頭發笑的顧慈道:“裏頭的姜絲挑出來,你腸胃弱不能直接吃姜。”

顧慈怕跟著挨罵連忙應下,幾下將姜絲挑出來,牛哥兒早上淋了場雨,這會兒有些冷,便伸手把討厭的姜絲全接過來一口吃了。

張知魚擔憂地看他,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早上黎氏得了消息神思恍惚,連把傘都沒打,牛哥兒過來時也一身濕透,難保不發熱。

牛哥兒連忙搖頭,“我娘說從外頭回來的孩子都得吃姜才長得好。”

鬼話,張知魚不信,牛哥兒最討厭吃辣吃苦,連姜糖都不要,好端端的怎會吃姜,擡手就摸他額頭,手上的熱度惹得她一驚道:“牛哥兒,你有些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