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藥典留名

葉知縣不在, 何縣丞敢開點兒糧倉卻不敢放了人進來。

河南道實在太大了,城門口那一溜兒面黃肌瘦神色麻木的流民,大部分都互相不認識, 周圍有人死了,若沒有官差日日檢查, 發臭了都不一定能讓人知道。

這樣的人一進城,那不是行走的毒罐子麽?

何縣丞忙得焦頭爛額, 自個兒一個沒錢沒人的小官兒, 哪有葉縣丞那許多資源可使。

他實想不出辦法,只得先關了城門,讓幾個巡檢日日帶著人巡邏鎮壓,防止流民暴起, 即便是本地人,出了城想進來都得讓自家人去簽字畫押方能接回來。

張大郎不用去外頭巡邏, 每天也是在外的時候多, 在家的時候少。

大熱的天兒,曬死多少菜蔬,鄉下的菜農原還焦灼,等見著這一圈餓著肚皮的人,只忙不叠跑回家把菜往家一收,拴上大門埋頭曬做醬菜,現在少掙幾個錢,冬日裏等走商的船來賤價些倒也能賣得出去。

但城裏沒那麽多地能種菜, 少了食物供應,人心就有些浮動。

張大郎便不得早出晚歸, 魚姐兒不用去保和堂了, 也一大早就起了身和娘一塊兒送爹和阿公出門。

張阿公戴了個大草帽, 中間掏了個圓洞將發髻漏出來,張知魚給兩人一人遞了一大軟壺的三花三草湯,和一小壺只夠他們自己喝的金銀花露。

還囑咐道:“在外頭千萬別逞英雄。”

這話兒顯然是對兒子說的,張阿公摸著胡子,只覺通身舒泰,這個家還是他張年最穩重啦。

趙掌櫃自從前兩日喝了張阿公帶來的茶水劑和熟水,心頭就一片火熱,半天就生了一嘴燎泡,親自帶著人去鄉頭收金銀花,這東西從來沒人要,一收就一大片,樂得他只恨生魚姐兒的不是自己,又恨兒子不成才。

那金銀花據說還是趙聰送過去的,結果他學藝不精只認識炮制好的藥材,還跟人說是野草,險沒誤人子弟。

但幸好他早就慧眼識珠攀上張阿公這根老藤,不然如今哪有這筆生意做?

張知公捧著水袋一進門就被眾大夫捧著杯子環繞,保和堂裏跟蒸籠似的,大家在裏頭都脫了鞋邊泡水邊看診,還是心頭燥熱,身上到處悶上痱子。

這三花三草湯和金銀花露,真乃解暑良方,一日吃得一二回,熱還是熱,但心頭卻舒服許多。

秦大夫想起魚姐兒那圓圓的臉,伸手就接了一大海碗過來,邊喝邊嘆氣:或許對於大夫來說,是不是女兒真的沒那麽重要。他現在熱得要死,別說魚姐兒做的,就是他家狗搗的他也吃。

藍大夫感受著清涼的味道從舌尖慢慢送到四肢百骸,嫉妒地看著張阿公嘆:“百年以後,藥典重修,上頭絕少不了張家的名兒。”

眾大夫捧著杯子都看向張年。

發現一味新藥,已經完全可以開書立傳,往後所有用金銀花的大夫,只要用一點心追根溯源,就能知道這是張家人找出來的東西。

流芳百世,光耀門楣,哪個年輕大夫初初學醫時沒想過這件事?但要做起來實在太難了。

但現在,他們眼前就有一個!

張阿公一愣,擺手道:“這不是我們家研究出來的,是魚姐兒從不知道哪本醫書上翻出來的。”

當時魚姐兒還認真地跟他說了這事兒,張阿公本來想吹牛逼的心一下就歇了大半,現在爽了,以後被人找出來原方還不得遺臭萬年?

所以他老人家從沒想過這件事,最多也就是從趙掌櫃這裏再敲一筆出來給家裏姑娘們留嫁妝。

眾大夫問:“那書是什麽名兒,又是何人研究出來的?”

張阿公拍腿苦著臉道:“那孩子不知怎的,看的書太多,在這方面老是記性不好,總是忘記書名和人名,問她在哪看的,她也說不知道。”

藍大夫安慰他:“這一次大旱,此方必能活人無數,就算是整理出來也是功德無量。”

趙掌櫃也點頭,不管誰研究出來的,只要這次金銀花效果流傳出去,那藥典無論如何就都繞不開張家。

跟張家合作把金銀花推銷出去的老趙家也可以說間接入藥典啦。

說著便拉著張阿公商量起一塊兒合作賣湯劑的事兒,下午回家前兩人連分成都想好了。

張阿公看著那串數字就頭疼,還裝模作樣道:“我得回家問問魚姐兒,這是她的東西。”

趙掌櫃深表佩服,張阿公真是個穩重人兒,這麽大筆銀子都心如止水!

魚姐兒道:“阿公,東西給你了你自個兒看著辦唄。”

張阿公很滿意,魚姐兒又拉住他囑咐:“千萬別說是我研究出來的,到時候咱們老張家可就丟大人了。”

這些在她原來的社會,本來就是已經被人研究出來的東西,她不想占掉這些不屬於她的榮光,只要能沾一點點老家的光,讓她能永遠找到回家的路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