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花錢

那頭李氏和張大郎正好也在說她倆的事, 夫妻兩個熄燈前總得說些悄悄話,張大郎從前不愛說話,日日幹完活兒就在河邊茶館裏聽些舞刀弄棒的書聽。

沈老娘捂著心口直說:“我這麽個機靈人兒, 怎生了你這樣的傻大姐。他不說你就想法子勾他說嘛,每天得空你都跟他說, 白日頭他不在家發生了什麽事,男人嘴上聽多了就戀家, 一天只往心頭裝一點, 溫水煮青蛙也給他煮熟了。”

十年過去,從衙門回家的路再沒變過,還是那條長得看不見盡頭的河,河口上洗衣服的大娘還會說些光怪陸離的江湖傳聞, 但張大郎已經很難支起耳朵去聽她們說的究竟是什麽。

路邊一文錢兩個的蓮子糖和五文錢一支的珠花簪已經把他吸得牢牢的,再想不起一個人坐在茶館頭的滋味。

晚上李氏不說話他還堵得慌, 總覺得有事兒沒做似的心神不寧。

李氏想起魚姐兒也是這樣, 最開始要自己穿衣,後來要自己管錢,現在就自己作主了,她就沒怎麽嘗到一點當娘的滋味,問過周圍幾個嫂子也就這孩子例外長得快些,不成想夏姐兒竟也開始長了心。

張大郎透過昏黃的燈光靜靜看著妻子說話兒,聽到她愁明兒幾個孩子明兒要出門逛街不知安排誰去陪,就哼哼一笑:“這事不須你操心, 明兒跟著他們的人多了去了。”

李氏困惑地看他,張大郎拍拍妻子肩膀, 擡手丟出一枚花生仁將燭火熄滅就攬著妻子睡去。

八月秋風漸起, 一片昏暗中, 那顆從床上擲出的花生米不停在李氏腦中閃現,張大郎努力抑制自己雀躍不已的小心臟,等著蘭娘狠狠誇贊。

許久,李氏平靜而克制的話語在他耳邊緩緩響起,她說:“張春生,起來給我把床單換了。”

張大郎:………

雖然張大郎裝逼失敗,但他確實說得不錯,第二天下午張家院子裏呼啦啦站了一片人,都是幾個小破孩兒家裏派出來看孩子的小廝丫鬟。

張知魚一出來就見趙聰跟成昭在院子裏瞪成烏雞眼,長喜和小九兩個也各不相讓。

這兩人就是天生的冤家,邁個門檻兒也得爭先後,張知魚和顧慈讓祿兒和壽兒抱著倆人賺的銅板招呼小夥伴往外走。

月姐兒水姐兒也想去。

王阿婆看著人多,自家又沒個大人能跟他們一塊兒出門,就跟兩個女兒道:“你們是姑姑,得讓著侄女兒,下回等大哥得空了再帶你們一起出門。”

月姐兒和水姐兒對今天也盼了許久,心裏很失望,但她們知道娘身體不好,所以都很懂事地點頭。

但畢竟年紀不大,嘴上不說卻眼巴巴地一路送著魚姐兒出了門,還拉住她小聲道:“要買什麽好玩的好吃的也給我們帶一份。”

張知魚看著兩個小姑委屈的臉鄭重點頭,道:“到時買酥油泡螺家來給你們吃。”

幾人吃過一回顧家做的就念念不忘,但那東西費糖油又貴,李氏也不會做,本來倒沒那麽愛,這會兒吃不到幾個孩子別提多想要了,月姐兒兩個心下一喜,轉眼就忘了不能出門的苦,抓住大侄女兒的手說:“到時家來給你錢,在外頭多多買點好吃的。”

張知魚自然連連點頭,賭咒發誓地保證,把兩個小姑哄得歡天喜地地進了院子,這才牽著夏姐兒興高采烈地出了門。

夏姐兒拉著大姐興奮得臉跟紅蘋果似的,一路上都嘀咕著要買什麽,她覺得自己能吃下一頭牛!

張知魚每次想告訴她最多只能預支本月的八文進行消費時,對上這雙笑得茄子掐個指甲印的眼兒心底就泛起深深地罪惡感。

不說夏姐兒一路上嗷嗷直叫,連趙聰和成昭都沒顧得上掐架,四處東張西望。

古代的樂子少,大部分時候大夥兒也就是比比泥巴,掏點鳥蛋,下河摸魚就算開了個大,總之幾個孩子來回也就這幾條街耍。

顧慈也很開心,路上還精挑細選、貨比三家地給他娘買了朵醜花戴,他其實挑了三朵,打算分魚姐兒兩個一人一朵。

張知魚看著泛著熒光的死亡芭比粉連連搖頭。夏姐兒卻一臉驚喜地接過來,真誠地給顧慈鞠了一躬:“謝謝顧哥哥。”說完反手就戴在頭上問:“大姐我好看嗎?”

張知魚看看她巴掌大的臉頂著半個腦袋大的花,一把扯了放回攤子上拉著她就走,心道,美個屁,整個一南水縣小如花。

張知魚深感這孩子審美有待提高,一看就是沒見過好東西,擡腳就喊祿兒把她們往綢緞鋪帶,讓這土包子開開眼。

不成想夏姐兒進去轉了一圈,對滿屋子鶯鶯燕燕視而不見,抱著個屎綠色的衣裳如獲至寶,直呼可愛。

顧慈都看不下了,轉頭小聲問魚姐兒:“我選的頭花也是這個水準?”

張知魚、趙聰、成昭沉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