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姜妃

清歡殿書房內,李心玉翻著從尚宮局和太醫院調出來的案牘,幾番查證,方長舒一口氣,望著裴漠道:“當年太醫親自驗的屍,姜妃確實是懸梁自盡了,不存在生還的可能。”

裴漠垂著眼,修長的指節握著案卷,一目十行地看著,眉頭緊蹙:“如果姜妃不是詐死,卻能準確地預見十七年後韋慶國兵敗之事,著實太可怕了。”

“韋慶國的計劃,一定是姜妃授意的。裴漠,你還記得那銅盒中姜妃的留言麽?”李心玉閉目,回憶起帛紙上娟秀的字跡,一字不差地背誦道,“‘吾之計周密至極,本不該失敗,不知何人出手,讓吾與韋郎之約止步於此?’她說她與韋慶國有約,我十分好奇他們的約定究竟是什麽。”

裴漠輕輕頷首:“奇怪的是,當年與姜妃有過接觸的侍從全死了,我們無從查證。”

“還有一個法子。”陰雨綿綿,光線昏暗的書房內,李心玉擡起艷麗的眼睛,緩緩吐出四個字,“開棺驗屍。”

既然活人已無法查證,那便只有想法子讓死人開口,從姜妃的屍骨中查到蛛絲馬跡。

因姜妃當年是自縊而亡,且死法太過驚悚僭越,故而並未按禮葬入皇陵,而是另行安葬在東郊離山上。畢竟姜妃有涉及勾結逆黨的嫌疑,現在要開棺驗屍,倒也無人阻攔。

皇帝受驚臥榻,韋氏一案的肅清便交給了大理寺負責,太子李瑨代為傳旨,命大理寺連夜開棺。

這棺一開,驚天的陰謀也隨之水落石出。

大雨傾盆,絲毫沒有要停息的跡象。東宮的內侍披著蓑衣舉著油紙傘,連夜來清歡殿稟告,讓襄陽公主移步東宮議事。

聽說,大理寺的人在姜妃的棺槨中找到了第二只銅盒。

彼時到了東宮,夜色已深。

燈籠殘敗,墨色的天像是破了個窟窿,沒完沒了地下著雨。李心玉從馬車中鉆出,裴漠已打好了紙傘,將她從車上扶了下來。

進了東宮大殿,裙擺和繡鞋皆被雨水浸濕,李心玉幹脆解了外袍掛在木架子上,迎著燭火越過朝她行禮的大理寺少卿和主簿,直直朝大理寺卿和太子走去,問道:“盒子在哪?”

裴漠跟在她身後。因他是未來的蕭國公,亦是最有可能成為東唐駙馬的人,出現在這,也無人敢非議什麽。

大理寺卿呈上來一個盒子,盒子的雕花上泛著慘綠的銅銹,與先前在亂葬崗挖出來的那只如出一轍,顯然是同一人所做。

大理寺卿一拱手,為難道:“二位殿下,這盒子不知是什麽機關制成,錘不爛劈不開,屬下拿它沒有法子。”

“一群廢物!”李瑨斥道,“去將長安城手藝最精湛的開鎖匠尋來!”

“我來吧。”裴漠朝前一步,凝視盒子開口道,“此乃深宮機密,不方便被外人所知。”

“你?你能行麽?”李瑨擰著眉坐在椅子中,雙腿不耐地抖動,頗為不信的樣子。

李心玉微微一笑:“皇兄且放心,第一只盒子就是裴漠打開的。”

裴漠不語,只翻掌從袖中摸出一根金發針,插進鎖眼的機括中,小心地擰動。

我的發針?李心玉摸了摸發髻,隨即好笑:難怪總覺得頭上少了點什麽,原來是被這小子借機私吞了。

燭影重重,風雨瀟瀟,機括的聲響在大殿清晰可聞。不稍片刻,只聞‘哢噠’一聲細響,盒子打開,一只紅腮血唇鬼眼的人偶吐著舌頭彈了出來。

這只人偶束發穿衣,做男子打扮,與先前那只寫有婉皇後生辰八字的女人偶顯然是一對。

人偶胸前依舊紮著發黑的銀針,用朱砂寫著生辰八字,唯一不同的是,它胸口寫得是皇帝的生辰八字。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眾人臉上或憤怒或驚悚。

“二月廿三?”裴漠的聲音打破了沉寂,“陛下的生辰不是二月廿五麽?”

李心玉沉默了一會兒,解釋道:“父皇真實的生辰日確實是二月二十三,因父皇生來體弱,皇爺爺怕有小人借此詛咒父皇,便聽從太史局占蔔的建議,將父皇的生辰往後推了兩天,對外宣稱他是二十五的生辰,只有少數幾個親近之人才知道他真實的生辰。”

裴漠問道:“有哪些人知道皇上的真實生辰?”

“我,皇兄,母後,禮部和太史局也知道,還有……”如靈光乍現劃過腦海,李心玉瞳仁一縮,繼而道,“父皇大婚前,會將自己的生辰八字與女方的合在一起占蔔吉兇,是為‘問名’,所以……”

“所以,姜妃也知道皇上的生辰。”裴漠輕聲補充。

話已至此,銅盒又是從姜妃的墓穴裏挖出來的,真相已不必多說了。

姜妃死前用巫蠱之術詛咒皇帝皇後,又與韋慶國的謀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如此心術不正之人,何以為妃!”大理寺眾卿匪夷所思,皆是攏袖長躬道,“臣等必將上奏,嚴懲姜氏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