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郭蕭

“聽說郭蕭仰慕你已久,還托他爹求過父皇,惟願一睹你的風姿。他們父子倆月底就要回幽州了,心兒就抽個時間與他見上一面,權當是了了那小子的夙願,也別讓父皇難做,好麽?”

李瑨顯然是奉父皇的口諭前來當說客的,有些局促地坐在案幾後,小心翼翼地詢問李心玉。

李心玉不語,只盤腿而坐,膝上橫著一張梧桐木古琴,正埋頭調弦校音,指腹一撥,叮咚一下,又一撥,再叮咚一下。

“而且,”李瑨湊過來,神秘兮兮道,“你不是說你的命定之人,胸口有一顆朱砂印記麽?可巧了,郭蕭說他胸口也有一枚紅色胎記。”

聞言,李心玉將手按在顫動不已的琴弦上,發出嗡的一聲悶響。

她擡首,似笑非笑:“哦?他如何知道,我命定之人的胸口會有一枚紅色印記?”

“不是我說的!”李瑨一噎,忙舉雙手以示清白,“多半是父皇說漏了嘴。”

李心玉也不再追問,只將古琴放置在身側,理了理袖口道:“哥哥近來倒是閑得慌,柳拂煙的事還未有著落,倒有空給父皇做說客了。”

“冤枉啊!我若不替父皇做說客,他就要給我娶個小頑固做太子妃!柳拂煙的身世又那麽糟心,這幾天把我氣得摔了一屋子的東西,哥哥心裏苦你知道麽?”李瑨哀嚎一聲趴在案幾上,眉頭皺得如同丘壑,看得出是真的挺為此事煩惱。

李心玉好笑,伸手拍了拍李瑨的肩:“好啦,知道你心裏苦。說罷,什麽時候?”

李瑨還未反應過來:“什麽什麽時候?”

“見郭蕭啊。”李心玉撐著下巴,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的眼睛,閃著琥珀色的光芒,緩緩露出一抹狐狸似的笑來,“正巧本宮也有幾句話要送給他。”

郭蕭是李心玉的另一段恥辱。但願見過這一面後,她可以徹底拋棄前塵往事,浴火重生。

李瑨大喜過望:“你若願意,就明天?”

想了想,李瑨又難得細心道:“哥哥陪著你去。你若看不上他,咱們見一面就回來,省得那小子欺負你。”

李心玉不置可否。

第二日,李瑨果然約了郭蕭在宮門外見。

因是要出宮,李心玉換了身平常的素衣,綰了雙螺髻,手裏執著一柄黑面白梅的金絲團扇,帶著白靈一同乘坐輦車到了宮門。

李瑨和郭蕭果然在門外的馬車邊候著了。

李心玉扶著白靈的手邁下輦車,擡眼間,便見郭蕭那廝眼也不眨地盯著自己看,嘴唇微張,呆立在原地,一副沉迷美色的癡傻模樣。

“樂之,這就是襄陽公主,我們整個東唐最璀璨的明珠。”李瑨介紹完,郭蕭仍是呆呆的模樣,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一點反應也沒有。

李心玉轉了轉扇柄,頗為諷刺地笑了一聲。

李瑨用胳膊肘頂了頂郭蕭,郭蕭這才回神,面色倏地一下漲得通紅,忙抱拳行禮:“臣失禮!給殿下賠罪!”

若說這郭蕭,也是個儀表堂堂的男人:身量高大結實,五官雖不如裴漠精致,但也算的上是劍眉星目,走到長安街上,會有姑娘給他拋媚眼兒送花的那種。

只可惜,是個徒有其表的繡花枕頭。

前世,李心玉出嫁途中遭遇裴漠搶親,郭蕭這廝一見叛軍來勢洶洶,竟然嚇得兩股戰戰,拋下李心玉一個人策馬狂奔而逃。

親人離世,愛人相殘,那時的郭蕭是李心玉最後的籌碼和依靠,可他卻拋棄了她,將她一腳踩入泥濘之中。所以,李心玉永遠無法原諒他。

李心玉用扇子遮住嘴角那抹惡劣的笑意,隨即欠了欠身,算是回禮。

長安開市最為熱鬧,俊男俏女來往不絕,滿街可見雜耍賣藝的、開店擺攤的、吃喝玩樂的,各地語言雜糅在一起,如同一曲恢弘的樂章。

李心玉用團扇遮住半張臉,和李瑨走在前頭,郭蕭寸步不離地守在李心玉身邊,眼睛一直往她身上瞟。

路過一個糖炒栗子的攤位,李心玉稍稍駐足,想起了當初裴漠親手給她炒糖栗子的時候,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來。

李瑨幹咳一聲道:“哎呀,我們心兒最愛吃糖炒栗子了!”說罷,給郭蕭一個眼色。

郭蕭立刻會意,走到攤位前對賣栗子的老伯道:“老頭,這些小爺我全買了。”

言辭間透出一股財大氣粗、高高在上的味道。

李心玉暗地裏翻了個白眼,在一國公主面前裝闊氣,可不是有病?誰稀罕!

想到此,她強忍住內心的反感,笑吟吟道:“我是喜歡糖炒栗子,但不是每個人送的都喜歡。”

“本世子送的,公……姑娘一定喜歡。”說罷,郭蕭笑著拋了拋手中的金錁子,自認為瀟灑帥氣。

李心玉撲哧一聲道:“不用了,買這一車當是喂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