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星羅(第2/4頁)

對於那人的暗中窺伺,李心玉並未察覺。

她進了內間,將帶雪的梅枝插在一個天青色的瓷瓶中,隨即脫衣上榻,在清冷的梅香中沉沉睡去,一夜安眠無夢。

大年初一,李心玉賴床到巳時,然後被雪琴和紅芍溫柔地從被窩裏挖了出來。

按禮,新年第一天要去給父皇請安。李心玉穿戴整齊,打著哈欠上了輦車。

“公主睡會罷,到了我叫你。”輦車旁,裴漠眼也不眨地望著她,輕聲道。

“不必,風一吹就清醒了。”李心玉抱著小手爐倚在墊了狐狸毛的輦車中,視線與裴漠相撞,情不自禁笑道,“把視線收一收,別總盯著本宮看,出門在外還是謹慎些好。”

裴漠輕笑了聲,直視前方道:“讓我不看你還真有些困難,盡量罷。”

到了含元殿,太子李瑨正和皇帝聊天,見到李心玉到來,李瑨忙朝她招手道:“正說你呢,可巧就來了!”

“說我什麽壞話呢?”李心玉笑著行了禮,又伸出手掌討壓祟錢。

皇家子弟穿金戴銀,自然不缺什麽壓祟錢,太子和皇帝各自命宦官送了李心玉玉佩、金珠等物,也只為圖個吉利。

“說你過了年就十六了,可以為你物色駙馬爺了。”李瑨興高采烈道,“妹妹,五陵年少可有中意的?”

唉,年紀到了,該來的總會來。

李心玉心裏一咯噔,面上仍嘻嘻笑道:“你這個挑撥離間的,我還想再多陪父皇兩年呢!倒是皇兄你,今年及冠,也該成家立業了罷?”

兄妹倆明刀暗箭過了一招,李常年道:“兩個人都可以考慮此事了,父皇老了,照顧不了你們一輩子,還是要有個體己的人在身旁,不求家世顯赫、容貌昳麗,對你們好便足矣。”

李瑨道:“父皇,其實我已經有……”

李心玉跪坐在案幾後,不動聲色地用手肘頂了頂她,幹咳了一聲。

“……已經有在考慮這事啦。”李瑨硬生生轉移了話題,訕訕舉杯道,“喝酒,喝酒。”

用過午膳,兄妹倆便告退辭行,結伴出了含元殿。

一走出含元殿的大門,李心玉便瞪著李瑨道:“你還真是不怕死,竟敢當著父皇的面提柳拂煙的名字。”

李瑨小聲道:“這不是沒說出口麽。”

“若是說出口,今兒這年可就過得‘熱鬧’了!”李心玉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李瑨道,“哥哥,你說實話,你是貪圖柳拂煙美色,還是真的想娶她為妻?”

李瑨想了想,道:“我也不知為甚,那夜朝鳳樓一見,我便跟丟了魂兒似的,睜眼閉眼都是她。可惜她人紅架子大,我去了好幾次都不曾再見到她,想要花銀子為她贖身,老板卻說她不能賣。”

“即便是身為太子的你去買,也不能賣?這倒有趣了。”李心玉心中的猜想被證實,問道,“你可知為何?”

“我就是百思不得其解,哪怕老板見了我東宮的令牌,也推說‘賣不得賣不得’。”李瑨問道,“心兒知道為何?”

“像柳拂煙那樣的人物,賣不得只會有兩種可能。”

“哪兩種?”

李心玉卻是賣了個關子,壞笑道,“你若是答應我,從今往後不插手我與裴漠的事,我便告訴你。”

“你和裴漠?”李瑨瞪大眼,震驚道,“你真想和他在一起?”

“你不也看上了柳拂煙?”李心玉眯著眼,漫不經心地說,“一只籠中的金絲雀,一個蒙冤受辱的小奴隸,咱們兄妹倆誰也別說誰。”

“別拿你的奴隸與柳拂煙相比。”李瑨不服氣,叉腰道,“待我為拂煙贖身後,她便可從良,做我妃子也不無可能。倒是你的奴隸,一日為奴,子子孫孫皆是奴隸,更何況還是裴家余孽。”

“皇兄,你把柳拂煙想得太簡單啦。”李心玉嘆了聲,“像柳拂煙那樣的人,若是贖不了身,一是她自己不願跟你走,二則是她和裴漠一樣是罪臣之後,官賣為伎的奴隸,沒有天子的赦令,她一生一世都無法離開那座金籠子。”

聞言,李瑨愣住了,只覺得世界一陣天旋地轉。

暮色將臨時的欲界仙都最為熱鬧,仿佛有了黑暗和面具的遮掩,所有世俗的束縛都消失不見,將人性的貪婪和暴虐顯露無疑。

籠子中又來了一群新鮮的金絲雀,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女,擦著脂粉,生澀而稚嫩地站在籠子中招攬客人。

街道旁,艷麗的胡姬伴著急促的鼓點瘋狂旋轉,紅羅裙如芙蓉花層層綻開,露出一雙戴著鈴鐺的小麥色腳踝。其中一位年紀稍小的姑娘跳著胡旋舞,倚在李心玉懷中,用並不熟稔的漢話調笑道:“小郎君,買下奴家一夜吧!”

話還未說完,便見旁邊橫生出一柄烏鞘劍來,將軟若無骨的胡姬格擋開。

順著那劍看去,只見一名帶著半截狐狸面具的挺拔少年長身而立,目光清冷,優美的唇形緊抿著,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危險氣場。胡姬嚇得後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