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仙都

馬車駛入欲界仙都,街道已完全變了樣,檐牙高啄的琉璃閣,遠處隱約可見的七寶塔,橫跨半空的畫橋,排排高掛的大紅燈籠,雕梁畫棟盡顯靡麗之景。耳邊充斥著吳儂軟語、長安官話、波斯語、吐蕃語、大食語……

李心玉掀開車簾一看,只見街邊擺攤兒的、雜耍的、賣藝賣唱的絡繹不絕,更有艷麗妖嬈的胡姬輕紗遮面,當街如蛇般起舞,熱辣奔放的西域樂曲聽得人心潮澎湃。

馬車到了朝鳳樓,李心玉去樓上的雅間換了衣裳,又用簪子束起長發,做男子打扮。

裴漠亦換了一身玄青色的武袍,更襯得他面容英俊,身形俊朗。

兩人下了樓,白靈便呈了一個托盤上來,上頭擺著幾張形態各異的面具。

李心玉好奇地摸了摸那些面具,不知是作何使用的。一旁的李瑨自顧自取了一張黑底紅紋的面具罩在臉上,解釋道:“能來這裏的,基本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又怕傳出去影響不好,故而都會戴上一張面具掩飾身份。”

李心玉‘哦’了一聲,從托盤中挑了一張兔子形態的面具罩在臉上,朝裴漠歪了歪頭,問道:“好看麽?”

那兔子面具有肉嘟嘟的臉頰和兩顆大門牙,憨態可掬。裴漠垂下眼看她,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輕輕點頭道:“好看。”

李心玉笑了聲,又從托盤裏拿了一張半截的白色狐狸面具,遞給裴漠道:“給,你也戴上。”

裴漠還未到束冠的年紀,烏發的長發用同色的黑紋發帶紮成高高的馬尾,額角有一縷碎發垂下,給他精致英俊的面容增添了幾分不羈之感。朝鳳樓那麽多歌舞美人,那麽多浪蕩公子,來來往往中,就數裴漠最好看,連樓上賣唱的琵琶女都忍不住伸長了脖子,朝著裴漠拋媚眼兒。

殊不知在裴漠的眼中,貴氣天成的李心玉也是滾滾紅塵的最中心。

他一手持劍,一手取走李心玉遞來的狐狸面具,將其罩在自己的臉上,又將面具兩側的黑繩系在腦後,打了個結。

白色的狐狸面具,細長的眼洞處還染了一抹朱紅色,李心玉忍不住贊道:“好看好看。”

一旁的李瑨不屑地嗤了聲,翻了個白眼。他朝一旁的侍衛揮揮手,命令道:“拿鐐銬來。”

李心玉疑惑:“拿鐐銬作甚?”

李瑨對著李心玉身邊的裴漠揚揚下巴,冷聲道:“給你的小白臉拷著,這是鬥獸場的規矩,奴隸入場,須戴鐐銬。”

“他?”李心玉側首看了裴漠一眼,護短道,“他就不用了。”

“拿來吧。”裴漠表情平靜,如此說道。

“算你識相。”李瑨嗤了聲,對侍衛道,“上鐐銬。”

裴漠後退了一步,清冷的目光落在李瑨身上,平靜道:“我自己來。”

“還是我來。”李心玉取來鐐銬,親自扣在裴漠的手腳上,擡起頭來時,視線與裴漠相觸,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波中。

時值隆冬,可欲界仙都的風都仿佛是熱的。他們望著彼此,仿佛周遭的顏色全都褪去,喧鬧的聲音也全都消匿,只余兩人靜默相對。

“自那日從東宮回來,你便一直悶悶不樂。”裴漠動了動手腕,鐐銬清脆作響,讓他不禁又回想起了當初在奴隸營的灰暗歲月。頓了片刻,他輕聲問:“若我今日在鬥獸場上為你贏了彩頭,你會高興些嗎?”

李心玉伸手拍了拍裴漠的肩,說:“大話不要說的太早,活下來再說吧。”

“會的。”裴漠淡墨色的眼中一片篤定,半截狐狸面具下,嘴角彎成一個張狂的弧度:“我會贏,殿下。”

一旁的李瑨伸長了耳朵偷聽,可周圍實在是太熱鬧了,他什麽也沒聽見,便跟護犢的老母雞般將李心玉拉到自己身後藏著,不耐道:“走吧走吧,去晚了可就沒位置了。”

所謂鬥獸場,是一座巨大的高樓,所占之地竟比清歡殿還大。場地門口人流滾滾,戴著各色面具的錦衣男女摩肩接踵,車馬無法通行,李心玉和李瑨只得下車步行。

鬥獸場門口人滿為患,場主甚至派出了十幾個昆侖奴維持秩序,門口還有專人負責登記,來者須拿出欲界仙都特有的拜帖才能入場。

李心玉是第一次來,亦步亦趨地隨著李瑨登記,登記的筆奴擡頭看了李心玉一眼,漫不經心笑道:“小郎君第一次來?”

李心玉點點頭。

筆奴又問:“請問小郎君的代名是什麽?”

“代名?”李心玉茫然道,“那是什麽?”

“就是假名,來這裏的人一般都不會告知自己的真實姓名,而是用假名代替。”李瑨催促道,“你隨便取一個。”

李心玉拖長聲調‘哦’了聲,“就叫‘玉二郎’罷。”

“既是納貼進門,便只論輸贏,不論生死。小郎君,請簽字吧。”筆奴遞上來一張紙,李心玉一看,原來是生死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