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番外六

黑夜沉寂,荒無人煙的河道旁,兩道人影快步向前走著,腳步踏在圓潤的鵝卵石上,傳來“嚓嚓”的聲響。

走著走著,男人忽然止步,吐出一口血來。

千流本是扶著主子的手臂,時刻警惕著身後,躲避後面的追擊,此時看到主子突然吐了一口鮮血,嚇得臉色大變。

“主子!你怎麽樣?”

蕭持向前躬著身,靜默幾秒鐘,示意千流放開他,然後慢慢坐到了旁邊的鵝卵石堆旁,蹭去了唇角的鮮血。

千流看他臉色蒼白,心中更加著急。

方才在回卉州的路上突然遇刺,他保護蕭持跟其他護衛一起被沖散,逃了半日,現在才剛把敵人甩開。

一路上蕭持都沒有說話,千流以為他傷得不重,一看主子吐了血,他坐下去,千流才看到他胸前有一道很深的傷口。

千流急得滿頭大汗,上前要幫他處理傷口:“主子,你先躺下,我看看傷口重不重!”

他四處看了看周圍,荒無人跡,找不到歇腳的地方,主子的傷,恐怕要趕快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才可以。

蕭持推開他的手,在肩頭點了一下,先止血,他扶著胸口沉重地喘息著,良久後才開口:“身上帶著護心膽嗎?”

千流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充滿狂喜,重重點了下頭,趕緊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看到玉瓶之後松一口氣,笑著對蕭持道:“有了這個就不用擔心了,還好我把遊神醫的藥隨身帶著。”

說著,就要打開瓶塞給蕭持把藥倒出了,卻被蕭持伸手按住,他拿了藥瓶,對他揮了揮手:“我餓了,去找點吃食。”

千流著急道:“我現在不能離開!”

“死不了。”蕭持語氣不耐,伸手推了他一下,千流向後一靠,坐在地上,借著月光看到蕭持緊繃的青筋,知道他現在不止是身上有傷口,心上更是有傷口。

回京路上,主子跟親生母親大吵一架,自從齊王死後,主子統領三軍,蕭抉的權力便逐漸被剝奪,引起了秦歸玉的不滿,秦歸玉希望在主子登基之後,可以逐漸放權給蕭抉。

可秦歸玉不知道,這次派人來行刺主子的人,就是蕭抉的人!

如果不是有人傳信給他,恐怕這次還真的兇多吉少。

千流拍拍屁股站起來,對蕭持道:“我去給主子找吃的,很快就回來!”

順便再找一些治傷的金瘡藥。

千流不懂醫術,知道自己留在這也無濟於事,而且行刺的人都已經被他殺得七七八八了,有那個人在,他相信這次自己和主子都能化險為夷。

說完,他轉身遁入黑暗中。

蕭持覺得耳根清凈一些了,他屈膝端坐著,攤開手掌看了看裝有護心膽的玉瓶,看了很久,又塞回到胸前的口袋裏。

溪水潺潺流動,好像能撫慰這上任何躁動,蕭持向後一靠,養躺在石灘上,天為被,地為床,石為枕,竟覺得這一刻很舒適。

好久沒有這樣心靜過了,那一瞬,所有的疲憊席卷全身,他突然就想在這裏睡個好覺。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他真的死了,死在破廟裏,或者死在今夜,會有人為他掉一滴眼淚嗎?

會不會有人後悔,會不會有人難過?

他不知躺了多久,意識逐漸剝離的時候,忽然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追兵?

蕭持緊繃了身子,但身上的劇痛又讓他沒辦法快速起身,腳步聲越來越近,蕭持卻聽出來此人絕不可能是蕭抉派來的追兵。

是個女人?

那人似乎比他還害怕,應該是發現了他,忽然站住一動不動。

蕭持想,可能是哪戶人家的姑娘走了夜路,路上碰見個倒地不起的男人怕是都會緊張恐懼,用不了一時半刻就該嚇得跑開了。

那人的確是跑開了,可蕭持卻聽到了溪水聲,她在溪邊洗了把手,又悄無聲息地走過來,腳步還帶著警惕的試探。

這麽怕,還不走?

女人沒走,而是蹲在他身前,先是探了探他鼻息,然後松了一口氣。

蕭持正想著她會做什麽時,忽然聽到“撕拉”一聲,然後胸前一涼,身前的衣服已經被撕開!

蕭持疑惑了,竟然有這麽大的力氣,或許不是女子,而是重量比較輕的男子?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他傷口的時候,蕭持終於忍不住睜開眼,同時,手緊緊握住那人手腕,靜謐的深夜中,月光縹緲,四目相對。

她嚇得一顫,驚慌失措的眼眸亮若星辰,倒映出他一臉冷漠的神情,手心處很軟,也很溫暖,蕭持忽然變得清醒些。

她像是很害怕的樣子,抽出手想要脫離,蕭持卻驟然加緊了力道,將她往自己身前一拽。

她向前一趴,眼睛如驚慌的小鹿一般,趕緊支起身子,蕭持打量著她,的確是村中婦人的打扮,但她眉目秀麗,臉色光澤柔順,溫和的五官面孔給人一股莫名的親和力,讓人下意識覺得她不會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