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4章 登門

松江府的天空很高,顯得澄清又縹緲,加上這片大地沸沸揚揚飄落的黃葉,仿佛在細聲地訴說著秋天的故事。

“無良徐家還我田產!”

“我叔公的田產何以會掛到你徐家戶頭上,請給我們李家一個解釋!”

“造孽啊!我夫君當年就借了一兩銀,結果要我家十畝田來償,你還我家田產!”

……

一大幫百姓聚在徐府的大門前不斷地申訴著自己的遭遇,對著緊閉的大門要求徐家退還他們的田產,聲勢可謂是浩蕩。

自從海瑞上任以來,一改徐階門生藏繼芳對松江百姓狀告徐家侵占田產不受理的傳統,卻是不斷地為百姓主持公道。

加上心存怨念的張大牛在松江府四處奔走,亦是不斷為一些被徐家強占田產的百姓成功討回田產,故而越來越多的百姓自願加入征討田產行列。

只是徐家的田產掠奪方式是多樣性的,除了通過強硬手段將田產進行野蠻掠奪外,亦是結合著高利貸的方式。

在這個“九出十三歸”的時代,一旦碰上了高利貸這種金融產品,那麽生生世世都要成為徐家的佃戶。

徐家作為松江府最大的高利貸主,在借著高利貸斂財之時,亦是以極小的代價將良田收於囊中,簡直比強奪還要快捷。

正是如此,有一些冤屈百姓縱使是鬧到海瑞那裏,海瑞亦是很難替他們主持公道將相應的田產討要回來。

“依我之見,徐家比當年的嚴家亦不遑多讓啊!”

“嚴家貪亦是貪朝廷的銀兩,哪像他們徐家壓榨自己鄉親!”

“興了一個徐家,卻是苦了萬千松江百姓,當真是造孽啊!”

……

很多路過的百姓亦是紛紛駐足遠觀,雖然畏懼徐家的權勢和地位,但架不住人人都有一個道德標尺,亦是紛紛進行批判地道。

一時間,徐家招到時人的聲討,很多百姓都恨不得往徐階的紅漆大門上潑油漆。

“爹爹,不知你們找我們兄弟二人所為何事呢?”徐璠和徐瑛一起走進來,對著在書桌前的徐階恭敬地道。

徐階是探花郎出身,曾經在諸多青詞高手中脫穎而出,而今雖然已經辭官歸田,但對於引以為豪的書法並沒有懈怠,故而時常在房間揮毫潑墨。

雖然他現在已經年老,但筆力尚存,黑色的筆尖在潔白的宣紙上飄逸地行走,更是彰顯著幾分老練。

徐階又用筆尖沾了一些墨汁,便是隨口詢問道:“你可知為父為何不理會門口那幫不知廉恥的刁民嗎?”

“請父親賜教!”徐璠自知摸不透父親的心思,便是恭敬地拱手道。

徐階手握著那一根考究的狼毫筆,繼續在宣紙上書寫,同時進行解釋道:“若是狗吠久了,只要你不理會,這些聲音自然會停歇!”

“爹,這未免太損我們徐家的威名?”徐瑛聽到老爹竟然是這個態度,卻是忍不住站出來表態道。

徐階瞥了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一眼,顯得一本正經地告誡道:“跟著徐家的安危相比,一些威名又算得了什麽!海剛峰現在時時盯著咱們家,卻是恨不得借著一些事端來揪住我們徐家的把柄,所以你們二兄弟要忍耐,切勿報復外面的刁民,中了人家的陰謀詭計!”

若說當今天下,誰最能隱忍,恐怕當屬徐階無疑。正是他當年的那一份隱忍,成功扳倒更受嘉靖信任的嚴嵩,進而成為文官集團的新領袖。

現在面對外面百姓的上門挑釁,他仍舊能夠做到熟視無睹,這已然比當年隱忍嚴嵩還要強上數倍。

“孩兒謹遵爹爹教誨!”徐璠和徐瑛相視一眼,雖然心裏並不打算饒恕外面的刁民,但還是規規矩矩地回應道。

徐階將最後一筆完成,顯得有些得意地收筆道:“我寫了兩份,你們兄弟兩人每個拿一份裝裱在房間中,每日當以此為戒!”

徐璠和徐瑛好奇地上前,卻見宣紙上寫著:“昔年天子每稱卿,今日煩君罵姓名。乎馬呼牛俱是幻,黃花白酒且陶情。”

徐階是十年次輔、六年首輔,已然是大明朝數得上號的權臣,由於他草擬遺詔,更是一度被隆慶所尊敬。

只是如今,他在政治交鋒敗於林晧然,而今亦是辭官歸田。跟著早些年的風光相比,徐家而今確實是大大不如前。

面對著這種不利的局面,徐階再度拿出自己的殺手鐧,已然是要這兩個兒子學會隱忍,不理會外面刁民的叫囂。

“孩兒遵命!”徐璠和徐瑛其實不想如此忍耐,但面對著強勢的父親,亦是只能恭恭敬敬地施禮道。

正是這時,管家匆匆走了進來通稟海瑞和王弘海已經到了。

徐階洗了一把手,便招呼著徐璠和徐瑛一起前去迎接海瑞和王弘海,打算親自處理徐家侵占白鶴村田產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