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9章 謀官

文淵閣其實沒有什麽秘密可言,特別是這種會面,只要其他人眼線的眼睛不瞎,都會知道哪位閣老接見了誰。

陳經邦既是內閣司值郎,更是林晧然的耳目。

雖然他身處於最安全的翰林院中,但亦是時時刻刻關注著朝堂的形勢變動。而今看到高拱離去,而徐階大有卷土重來之勢,亦是為著自己的老師感到擔憂。

在給林晧然送新茶的時候,他便將徐階剛剛連續接見禮部右侍郎林燫、兵部左侍郎王本固和工部左侍郎魏尚純的消息透露出來,臉上湧起一份擔憂的神色。

林晧然正在敲定騎兵營的高層將領人選,顯得心如明鏡般地道:“徐閣老是怕我從中作梗,這是要確保他的得意門生張居正萬無一失地接任吏部尚書!”

“老師,那當如何是好?”陳經邦深知張居正坐上吏部尚書位置的嚴重性,當即便擔憂地詢問道。

林晧然繼續忙著手上的活,顯得雲淡風輕地道:“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傻站著做甚,快忙你的去!”

“遵命!”陳經邦看著老師如此淡定,卻是只好恭敬地拱手道。

這一次,他卻是看不明白自己這位老師了。現在明明都已經火燒眉毛,徐階正極力拉攏著各方勢力謀取吏部尚書的寶座,老師卻還能如此的雲淡風輕。

有那麽一刻,他懷疑老師似乎已經放棄掙紮,是打算回廣東老家耕地種田了。

夜幕降臨,整個京城被淡淡的夜色所籠罩。

一股秋風從北邊吹來,正是輕輕地搖曳著道路兩邊稀罕的樹木,一頂樸素的轎子在青磚街道行跡匆匆。

身穿三品官服的潘晟端坐在轎子閉目養神,卻是思索著剛剛聽到的傳聞:張四維所主持的應天鄉試存在著舞弊之事,張守直的兒子得到了通關節,此次應天鄉試必定高中。

雖然這些流言蜚語每屆都有傳出,特別到放榜之時更是達到高峰,只是他隱隱覺得這個事情並不簡單。

不過他心裏亦是清楚,靠著他現在的能量真想要做些什麽,似乎也不太容易。而今的朝堂不講是非,講的卻是地位或背景。

他是嘉靖二十年的榜眼,進入官場之時無疑是風光無限。只是跟著投機取巧的官員不同,他並沒有投身於撰寫青詞中,而是甘於做一個熬資歷的詞臣。

只是他的同年嚴訥、高拱、董份、高儀和陳以勤這些人紛紛嶄露頭角,紛紛走到了他的前面,甚至是只能仰望的地步。

在他的同年步步高升之時,他直到嘉靖三十三年才升任翰林侍讀,兩年後卻是被發配南京出任國子監祭酒。

經過苦苦十年的等待,直到嘉靖去世後,他這才從南京養老院返回,出任這一個小小的禮部左侍郎。

現如今,他欠缺的不僅是地位,而且還有底蘊。哪怕他此刻能夠入閣拜相,實則亦不過是沒有根基的閣老罷了。

縱使他發現這個鄉試存在舞弊,卻是懷疑到張四維乃至徐階身上,他其實亦是沒有能力調查下去。

走街過巷,轎子在一座普通宅子的前院緩緩落下。

潘晟剛剛從轎子鉆出來,便是聽到管家過來匯報道:“老師,徐少卿今日來訪,已經在客廳等待多時了!”

“哪位徐少卿?”潘晟卻是微微一愣,顯得疑惑地詢問道。

管家朝著客廳方向望了一眼,壓低聲音進行提醒道:“老爺,太常寺少卿徐璠,當朝元輔家的大公子!”

“他怎麽主動上門?”潘晟得知徐璠竟然主動上門,不由得困惑地嘀咕道。

他跟徐璠並沒有什麽交集,甚至都沒有私人交情,而今公務更不可能有往來。只是這終究是當朝首輔家的大公子,沒準是徐階的代言人,故而還是第一時間前去相見。

其實他已經猜到今日徐階將林燫叫到內閣的意圖,雖然林燫說徐階找他商量秋祭,但他卻是知道徐階正在為張居正謀吏部尚書一職。

徐璠正在客廳中用茶,見到潘晟從外面進來,當即便站起來拱手道:“下官見過左宗伯,前來叨擾了!”

“不敢,徐少卿快快請坐!”潘晟打量著這個身材跟徐階截然不同的徐璠,同時顯得禮貌地招呼道。

徐璠入座,卻是盤算著該如何開口。

有鑒於上次謀取工部右侍郎過於倉促的教訓,這一次他打算提前布局,故而今日亦是紛紛拜訪各方大佬。

只是面對著這個比較低調的潘晟,加上他跟潘晟其實沒有見過幾次面,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徐少卿,不知元輔大人有什麽指示呢?”潘晟看到徐璠在自己面前玩深沉,當即開門見山地詢問道。

徐璠正想要否認不是被他爹派遣而來,旋即靈機一動地道:“左宗伯,我難道就不能不請自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