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4章 損招?

次日清晨,似乎一切都跟往常一樣,但很多官員明顯感受到一種風雨欲來的味道。

胡應嘉、歐陽一敬等人提前離場,自然逃不過在場一些官員的眼睛,結合著林晧然異常高調的宴會,很多人都猜測此次宴會很可能是下一場風暴的導火索。

當前朝堂看似一團和氣,但隨著嚴訥、胡松和楊博先後倒台,徐黨的實力遭到了重創,而以郭、林、高三人的新盟悄然崛起,這兩個陣營早已經是勢同水火。

徐閣老雖然表面和善,但卻從來不是信男善女。不說當年他如何將嚴嵩弄得家破人亡,這後來的威脅者袁煒和吳山,先後被他不動聲色地鏟除。

現如今,他仍然是當朝首輔,仍然得到皇上的充分信任,那麽又如何讓郭樸、林晧然和高拱這些人威脅到自己的位置呢?

林晧然露出如此明顯的破綻,他又豈會在趁機對林晧然下手?

西長安街的官員紛紛由西向東而行,一些自以為看得清楚的官員便發出一番感慨地道:“終究還是年輕,行事豈能如此高調呢?”

事情確實如同他們所預料的那般,有的人早已經按捺不住了。

話說,吏科都給事中胡應嘉離開了聯合酒樓,跟著張憲臣和歐陽一敬等人道別後,便是回到了位於大明雍坊的宅子。

他急匆匆地回到書房,在關緊門窗後,當即炮制了一份指責林晧然“借機斂財”和“鋪張浪費”的奏疏。

只是看到手中的狼毫筆,他的臉上突然湧起了凝重之色,而後將寫好的奏疏給撕掉,顯得懊惱地將紙張丟到火盆燃燒起來。

他看著燃燒的火焰,卻不是懼怕林晧然的權勢,而是他突然意識到包括他在內的官員都會舉辦宴會“斂財”。

曾幾何時,大明官場就有了借宴會收受禮物的陋習。

雖然林晧然明顯是借機斂財,但大明的律法並沒有規定官員不能辦宴會收禮,這一次不過是太過於高調罷了。

胡應嘉宛如被澆了一盆涼水,整個人變成了一個泄氣的皮球。

不說這道奏疏並沒有太大的殺傷力,若是真將這個事情給禁止了,這無疑斷了無數官員的財路,他反而得罪整個官場。

胡應嘉回到房間,一直是緊鎖著眉頭。

由於正妻王氏在南直隸老家侍奉雙親,他在京城納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妾室沈氏。只是女人再漂亮,亦是不及權勢迷人,故而亦是草草了事。

沈氏年過三旬,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便是埋怨一句道:“虧你還說自己是擎天一柱,這才動兩下就成鹹魚了,你這不是吊老娘的胃口嗎?”

“你說什麽?”胡應嘉猛地坐了起來,瞪起眼睛望向沈氏詢問道。

沈氏被胡應嘉這麽一瞪,不由得委屈地哭了,卻是豁出去地道:“虧你還說自己是擎天一柱,結果你就是一條鹹魚,分明就是要吊老娘的胃口!”

胡應嘉被自己有女人如此數落,眼睛卻是綻放出亮光,當即光著屁股下了床,卻是直奔那邊的書房跑了過去。

這……

沈氏本以為會遭到一頓毒殺,結果看到胡應嘉光著屁股跑了出去,眼淚都忘記抹掉,顯得無比困惑地望著急匆匆離開的胡應嘉。

胡應嘉到了房門,再次將門窗關好。

整個人猶如重煥生機般,他借著燈光在白潔的紙上潑墨揮毫,便是洋洋灑灑地寫起來:“臣吏科都給事中胡應嘉謹奏:忠君之相,盡臣之職,此乃大明興旺之基也……羊續,泰山郡平陽人,時任廬江太守,府丞嘗獻其生魚,羊續受而懸於庭;丞後又進之,羊續乃出前所懸者以杜其意。”

這是羊續懸魚的典故,可謂是官員清廉的典範。

胡應嘉自然不是賣弄學識,卻是筆鋒一轉地道:“今天下正逢多事之秋,南有倭人未絕,北有韃子犯疆,正是朝堂上下潔身報效朝廷之時……十二月初六,文淵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林晧然借其妹生辰為由,大肆宴請四方賓客,京城官員過半,更在鄉紳大賈不計,所獻之貨價值可達萬金……今財事萎靡,百姓食不果腹,此舉實有損官員之德行……林晧然非尋常官員,乃統率百官閣臣,受朝野矚目,此舉有傷風化、禍及綱紀。臣懇求皇上治林晧然之罪,以肅朝綱!”

筆停,一封精美的奏疏已經躍於紙上。

胡應嘉喜滋滋地望著自己的佳作,這收禮雖然不能定罪,但有鑒於他妾室給他的靈感,完全可以從林晧然的身份和行事不匹配出發。

作為統率百官的文淵閣大學士,卻是如此高調地斂財,他自然可以給林晧然強扣一頂“有傷風化、禍及綱紀”的帽子。

彈劾,從來都不用什麽真憑實據,甚至都不需要過硬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