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5章 明與禍害

陰沉沉的天空籠罩著整個北京城,豆大的雨滴從天空落下,正是有條不紊地拍打著林府後花園的那個涼亭。

涼亭中的二人圍著石桌而坐,宛如多年的老友般交流起來,而林福和阿朵撐著油紙傘站在不遠處的月亮孔門處。

“命中雖有定數,但亦要去爭!每逢天下大亂之時,總會有好幾個王侯之人出現,但真要論到誰能成就霸業,實則存在很大的變數。太祖能奪得天下,除了自身的王運外,跟他有志郊仿漢高祖起帝業的決心亦不無關乎。事情有了目標和決心,那麽很多事情才能夠成功,這人定勝天在你身上倒是好事!”吳道行端起茶杯,顯得侃侃而談地道。

林晧然聽出了他的話外音,便是進行詢問道:“若是一個人沒有目標和決心,縱使有福運亦是無濟於事?”

“昔日的首輔張璁七次科舉不中,已然想要到吏部報道,但遇到擅看面相的蕭禦史,卻是贈予張璁入閣拜相之言!這裏既有張璁的福氣阻止他步入歧途,亦是張璁對入閣拜相的那份追求,不然十個蕭禦史亦是攔不住一個沒有入閣拜相之心的舉子!”吳道行喝茶潤了潤嗓子,又是繼續說道:“我觀海瑞有尚書之相,但他僅是第二次會試不中,年僅三十九歲便到吏部報備。其雖有尚書福運,但卻沒有追求高官的決心,而今更是身陷牢獄!”

林晧然心裏微微一動,便是不動聲色地道:“吳道長,那你覺得海瑞的前途如何?”

“海瑞是一個高壽之人,且福分不止一個六品的京官,此番應當能逢兇化吉!經此磨難,反倒是打破了舉人的枷鎖,日後自然是官運亨通。只是他要的是大明朝堂吏治清明,而非大家所追求的高官厚祿,所求甚大而福運不達,其官途亦會多有坎坷!”吳道行的臉色顯得很是認真,將茶杯放下並輕輕地搖頭道。

林晧然聽著這番分析,不由得更加信服吳道長,卻是眼神暗淡地詢問道:“我嶽父是福氣不如徐階,敗局其實早已經注定了?”

“徐閣老滿歲被仆人墜入枯井而無恙,五歲從括蒼山摔下去而衣服掛在樹上幸免於難,此人的福運可見一斑!我亦是觀過徐階的面目,此人有奸臣之相,可比三國司馬懿!”吳道行顯得正色地回應道。

林晧然的眉頭微微蹙起,旋即卻是打趣地道:“你可別胡言,徐階可是咱們百官稱頌的賢相,可不是什麽奸臣!”

“當年嚴嵩風光之時,誰不稱他是賢相,誰不說這天下在他的治理之下變得海清河晏呢?林尚書身居這朝堂之上,應當看得比我這山野之人更明白才是!”吳道行深知林晧然跟徐階已經是不共戴天,故而亦是直白地回應道。

雨還在下,只是聲音明顯變小了。

林晧然臉上的假意笑容斂盡,卻是一本正經地詢問道:“吳道長,那我跟徐階相比,我的福運如何?”

“你的福運自然是要勝於他,只是時也、運也!現今徐階是如日中天的權相,而你還是潛龍在淵,卻是難有勝算!”吳道長知道林晧然那份將徐階除之而後快的心情,但還是潑了一盆冷水,接著又是進行解釋道:“諸葛孔明跟司馬懿年歲相仿,然諸葛孔明拜相之時,司馬懿不過一個行軍司馬!然在最關鍵的上方谷火燒司馬懿之時,卻是毀之天意!以老道之淺見,林尚書不可操之過急,徐徐圖之方為上上之策!”

林晧然跟著吳道行的目光相觸,心裏亦是暗嘆一聲。

他這些天確確實實是想要如何弄死徐階,如何算計於徐階,但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事實:徐階是當下嘉靖最需要的首輔。

縱使他真的拿到了徐階的罪證,那亦未必就能順利地扳倒徐階,畢竟徐階的去留完全取決於嘉靖的意志。

另外,他現在僅僅是戶部尚書,哪怕是順利扳倒徐階,那亦還是徐黨的人繼續把持朝政,他的處境只會變得越來越糟糕。

當下最好的應對方案其實還是蟄伏,只有侍到自己掌握更大的權勢,那麽才有真正叫板甚至是弄死徐階的資格。

“徐階這些年有諸多不義之舉,實則傷了福氣!只待再虛耗一些,你要對待他,必定是輕而易舉!”吳道行心裏終究是向著林晧然,又是認真地勸導道。

林晧然實質亦是想開了,卻是好奇地詢問道:“一個人的福運是可以變化嗎?”

“這個自然!就像林尚書你原本是死魚……不,是鯉魚之相,今有化龍……嗯,化虎之相!”吳道行發現自己突然不會說話了,很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便是轉換對象地說道:“福運是會跟人的行為產生變化,你妹妹,既我徒兒平常歷年行事端正,福氣日益強盛,當下行事可謂是:意念通達,無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