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1章 籌謀

驕陽照在北京城中,天氣顯得異常悶熱,地方官員的冰儆陸續托人送到了京城,但京城呈現著一股肅殺的氣氛。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京城高級官員頻繁走動,兩方為即將而來的廷議做出最充分的準備,呈現出一種罕見的敵對架勢。

有資格投票的高級官員一般都遭到了兩方的邀請或登門,他們則是表達支持或拒絕,亦是有些試圖兩邊不得罪的官員。

雖然徐階執政已經四年,加上他通過胡松掌控吏部,可謂是一黨獨大,但沒有絕對的勝算。

在歷屆廷議的傳統中,閣老只能在紫光閣旁聽,並不能直接參與到投票中來,所以徐階、嚴訥和李春芳並不能投票權。

由於徐階不走嚴嵩的“獨相”路線,而是通過“共權”的方式拉攏各方勢力。

雖然他牢牢地掌控了內閣和吏部,但並不敢在其他重要的位置上全都安插自己的人,一直都有給各方勢力留一些位置。

正是如此,很多官員雖然得到了徐階的“恩惠”,但終究不是徐黨中人,故而未必百分之百地聽從徐階的安排。

兵部尚書楊博自然選擇力挺徐階,但隨著郭樸歸來和高拱的崛起,加上他的軍事能力已經受到了質疑,在北系的影響力已經大大地削減。

刑部尚書黃光升是福建派系的黨魁,但福建派這些年一直都是流年不利,被徐階一度想要培養的狀元門生陳謹被亂梃所傷至死,致使閩派在朝堂的話題權並不強。

都察院左都禦史張永明的浙系一度居於徐黨之後,隨著袁煒和董份的下台,實力已經有所削減,而他的控制力還被禮部右侍郎高儀所瓜分。

最為重要的是,京城傳出嘉靖對徐階不滿的傳聞,令到那些通過政治投機上位的官員再度蠢蠢欲動,甚至已經選擇將寶押到吳山和林晧然身上。

正是如此,雖然牌面上還是徐黨占著極大的優勢,但暗裏地的形勢已經出現微妙的變化,林晧然這邊未必沒有逆風翻盤的機會。

吳山這才多年一直以“轎夫濕鞋,不復顧惜”來警示自己,為官一直清廉剛正,是當下大明清流派的領軍人。

吳山不僅在大明官場擁有很好的聲名,而且在詞臣體系同樣擁有很強的影響力,特別受到很多詞臣的擁護。

像禮部左侍郎陳以勤和禮部右侍郎高儀,並沒有經過林晧然這邊的遊說,二人便已經主動表態會支持於吳山。

偏偏地,林晧然攻擊徐階“執政不作為”已經有效地放大。

很多官員終究還是希望能為百姓多做一些實事,而不是跟著徐階這般“混日子”,故而他們的心底是偏向支持吳山。

除此之外,徐階意圖隱瞞嚴嵩的死訊在京城中已經傳開,令到很多昔日受到嚴嵩恩惠的官員心生不滿,屆時恐怕亦是選擇站在徐階的對立面。

京城官場顯得波雲詭譎,正處於一場大戰的前夕,甚至連京城的普通百姓都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午後的陽光照在戶部衙門正堂後院,一只彩色的蝴蝶悄無聲息地扇動翅膀流竄於花叢,而後朝著一個敞開的房門飛了進去。

這個房間彌漫著茶香,卻是明顯比外面要涼爽,角落處的冰塊正在消融,一股寒氣正是默默地驅趕著這夏天所帶來的悶熱。

身穿一品官服的林晧然端正地坐在桌前,臉上透著一種跟年齡並不匹配的成熟氣質,正在有條不紊地處理著文書。

雖然他身處於漩渦中,而且是這場大戰的主角之一,但他仍然是全身心地投入於戶部衙門的事務之中。

如果說天底下哪個職位最為忙碌,除了那位全權負責兩京十三省奏疏票擬的徐階外,恐怕就要淪到他這位戶部尚書了。

由於五月新糧成熟在即,而兩京十三省相關的征糧稅工作亦是要推進,所以戶部已然是來到了一年中最為忙碌的時段。

“師兄,我的雲南司已經統計清楚,此次的數據當真是驚人一跳!”身穿五品官服的楊富田走了進來,對著林晧然正色地道。

林晧然將手上的工作當即放下,顯得雷厲風行地直接伸手索要本子。

“師兄,經雲南司多番查核和統計,嘉靖元年的邊餉是五十九萬!”楊富田將本子遞過去後,臉上顯得凝重地說道。

跟著後世完善的統籌工作不同,這個時代很多數據顯得很是淩亂。

哪怕僅僅是查證嘉靖元年的邊餉數額,既要翻找四十五年前的資料,又要進行重新統計,卻是一項相當大的工作量。

林晧然接過本子迅速地看到了數額的變化,不由得蹙起眉頭道:“這嘉靖元年的邊餉是五十九萬,到嘉靖二十八年竟然增至二百二十一萬兩,這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