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8章 見鬼了

南京內城,兵部衙門的議事堂,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茶香。

李遂一直端坐在堂中,在這幾十年的官場沉浮中,令到他養出了泰山崩於前不改色的鎮定自若,正是慢悠悠地喝著茶水。

他先前看到戰功赫赫的胡宗憲都被徐黨清算的時候,心裏亦是生起了一陣惶恐,不過這次振武營兵變再度給他看到了一縷希望。

只是他能夠順利地解決這一場兵變,再跟著徐黨將振武營兵變的責任推給戶部,那麽他無疑能繼續穩坐在這個位置上。

一念至此,他亦是扭頭望向了旁邊端坐著的南京大理寺卿徐陟。

徐陟跟徐階那種慈祥的長相不同,面容顯得憨厚,發現李遂朝著他望過來,顯得高深莫測地扯了扯嘴角並點頭回應。

官場上很多事情不需要點破,只要能夠意會即可。

從解散振武營的文書一直被壓在南京兵部,再到振武營提督李庭竹裝病在家,接著振武營借著拖欠月餉的名義兵變,這一切已然是有人有背後操縱。

魏國公徐鵬舉和臨淮侯李庭竹一道從茅房小解歸來,顯得有說有笑的模樣,似乎並不將此次兵變放在心上。

哎……

朱衡在吏部任職多年,最擅長便是觀人,現在看著這兩個勛貴如此的做派,心裏是著實感到無奈和悲哀。

魏國公徐鵬舉是南京守備,肩負著南京城的安危之責。臨淮侯李庭竹是振武營的提督,現在他所管制的振武營兵變,竟然還能如此的輕松。

朱衡雖然頗為失望,但深知他這個嚴黨舊人被發配南京已經是“法外開恩”,現在他在這裏並沒有什麽話語權。

“本國公跟臨淮侯剛剛交流了一下看法,振武營現在怕是不肯被解散,這事咱們又該怎樣做呢?”徐鵬舉坐回到椅子上,卻是拋出問題地道。

眾官員聽到這話,卻是紛紛望向坐在堂上的南京兵部尚書李遂。

正是沒有等到李遂表態,旁邊坐著的徐陟突然開口道:“事以至此,怕是強求不得了,咱們還是以大局為重!”

所謂的大局為重,大家心裏明白指的是什麽,亦是他們選擇向振武營妥協的緣由。

“徐寺卿,這可是朝廷的決定,我們該怎麽向朝廷解釋呢?”兵部侍郎張燁的眉頭微微蹙起,當即提出擔憂地道。

眾官員知道解散振武營的命令已經傳達到南京兵部衙門,如果他們想要朝廷收回這道命令,已然亦是需要一個解釋。

徐陟那張憨厚的臉上浮現笑容,扯了扯嘴角,一副自信滿滿地道:“我們如實上奏!因戶部拖延兵餉,南京振武營群情激憤,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在場除了兩位勛貴,已然都是官場的老油條,如何不知徐陟分明是想要借著這個事情,將一切責任都推到戶部,推到戶部尚書林晧然的身上。

朱衡輕呷一口茶水,抿著嘴無奈而笑。

本以為從京城到南京,他已然是離開了那個明槍暗箭的朝堂,卻不曾想這裏更加的兇險。這徐黨為了排除異己,卻是什麽卑劣的手段都用上了。

“徐大人此乃謀國之言也!”李庭竹朝著徐陟豎起大拇指,顯得由衷地誇獎道。

只是臨淮侯李庭竹的奉承之言,並沒有得到其他官員的附和,甚至直接招來了白眼。

李庭竹的祖上李景隆有著開城放明成祖朱棣進城的軍功不假,但此等二面三刀的做派,已然還是令人不齒。

今日他能為功利而賣主求榮,他日倭人打到城下,恐怕亦會打開城門迎接倭人入城,故而很多官員都選擇跟李庭竹這位侯爺劃清界限。

李遂知道徐陟背後站著的是當朝首輔,卻是微笑著說道:“那便如徐寺卿所言,此事便就此向朝廷上疏,亦望徐大人能夠跟元輔大人說清這裏事情的始末!”

“下官自當如此,一定將事情原原本本匯報於皇上!”徐陟迎著李遂的目光,顯得高興地拱手道。

李遂卻是發出一聲長嘆,顯得心灰意冷地道:“此事過後,我亦是無顏在留在這南京兵部尚書的位置上,且年事已高,亦得向朝廷遞交辭呈、告老還鄉了!”

咦?

在聽到這個話的時候,徐鵬舉和李庭竹頗為意外地扭頭望向了李遂,卻是沒有想到李遂竟然生起了告老還鄉的心意。

朱衡和葛守禮則是默默地交流了一下眼色,同樣是混跡官場幾十年的老油條,卻是一眼窺破了李遂的小心思。

“李尚書,此言不妥!若非是你坐鎮,此次南京城怕已經亂了,是你為南京百姓避免了一場禍事!既然你立下如此的大功,皇上和首輔大人自然要更加重用於你才是!”陳陟顯得一本正經地說道。

“此次老夫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即可!”李遂聽到這個保證,心裏則是一種舒暢,卻顯得謙虛地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