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9章 天意

西苑本是一處皇家園林,雖然嘉靖在這裏修建了宮殿和諸多道家建築,但卻還保留著大量的景觀,保存著很多原生態的湖光山色。

嘉靖今日早上起床,整個人的狀態顯得很好,仿佛冥冥之中有天意般。他剛剛洗漱完畢,卻是多看了一眼天窗,突然破天荒地想要在西苑內轉上一轉。

“主子,你當真想要轉轉?”黃錦剛剛支使那幫宮女退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顯得難以置信地望向嘉靖道。

嘉靖的臉色微正,顯得沒好氣地對著黃錦嚴肅地吩咐道:“去將袁煒叫過來,徐閣老若是無事的話,亦讓他一起!”

“奴才遵旨!”黃錦從失態中恢復過來,當即便是轉身進行安排。

皇上出遊,哪怕是在這西苑之內,那亦不會是一件小事。卻不僅是要防刺客,皇上要經過的道路,自然是要讓宮人打掃得幹幹凈凈。

袁煒能夠爬到大明次輔的位置,卻不僅是憑他的一手好青詞,其對嘉靖的性格摸得很是清楚,故而頗得嘉靖的歡心。

徐階在嚴嵩當政的時候,就已經成功地塑造一個忠心耿耿的老實人形象。現在聽到嘉靖的傳喚,哪怕是有天大的事情,他亦是要陪著難得走動的嘉靖走上一遭。

一行人先是到了萬獸園觀看了靈獸,接著到金鰲玉蝀橋領略了太液池的波光粼粼,再到靜谷中品茶觀魚,最後到瓊華島上的天目寶塔鳥瞰底下的無限風光。

哈哈……

袁煒是一個有趣的人,他的本性本原就放蕩不羈,甚至有著老頑童的雅號,加上黃錦在旁邊極力配合,將嘉靖哄得幾番開懷大笑。

徐階表現得並不出彩,甚至整個人顯得有點木訥的模樣,但對嘉靖的問話應答得體,言行舉止恪守著臣子的本分。

如果進行比喻的話,袁煒是一個獻媚得寵的臣子,徐階是一個恪守本分的重臣,而黃錦則是千方百計討皇上開心的奴才。

天目寶塔位於瓊華島上,有五層高,算是整個西苑的最高處。此時此刻,他們站在塔頂鳥瞰著四處的景致,隱隱有一種“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體會。

東邊是巍峨的紫禁城,西邊是氣勢不俗的王府街,南邊和北邊則是太液池的無限湖光,更遠處只能隱隱看到是鱗次櫛比的宅子。

在這個秋高氣爽的天空下,站在這天目塔上,眾人的心情都顯得很好。

徐階留意著嘉靖,同時觀察著嘉靖的目光朝向哪一邊,卻是發現他朝著南邊望了過去。只是不知嘉靖是望向小時雍坊,還是關注外城的天壇,亦或者是望向了東南。

袁煒一邊討好著皇上,一邊則是暗暗地觀察著徐階,雖然二人目前相處還算不錯,但他的心裏已經將旁邊這位首輔當成了假想敵。

袁煒是明代少數可以稱為“神童”者之一,很小就展現出過人的天賦,十歲便開始專習八股文,讀書過目則成誦。

他小時候隨父親到清道圍觀知縣審案,因他的年齡雖小,但情神專注、氣宇不凡,加之眼珠子黧黑,卻是引起了知縣的注意,並當場進行了考究。

縣令看見道觀上空有兩只白鶴翩翩飛舞,便出了一對:“三清殿上飛雙鶴”,袁煒應聲答道:“五色雲中駕六龍。”

接著縣令又給袁煒出了一聯:“投子四方開六面”,袁煒立刻又對出:“丈夫一德貫三才”,至此令到他“神童”之名得到宣揚。

嘉靖三年,袁煒無愧於神童之名,年僅十七歲便成了秀才。

只是在科舉一途,他“神童”的光環漸漸黯然失色,卻是屢次在鄉試中碰壁。

反觀,徐階雖然沒有神童之名,但卻是貨真價實的少年得志。早在袁煒取得秀才功名的前一年,年僅二十歲的徐階已經高中探花郎,正式步入了官場。

按說,二人應該不會有什麽交集,但卻是造化弄人。

徐階為他的年輕氣盛付出了代價,由於得罪了張璁,直接被貶為延平府推官。好在,張璁並不為官場主流所接納,徐階的仕途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嘉靖十三年,徐階擔任浙江按察僉事,管理和監督省以下地方學校。此時,比徐階僅小四歲的袁煒已經蹉跎了十年光景,仍然還是江浙寧波府一個小有名氣的秀才。

徐階是浙江的一省提學,而袁煒還是一位“老秀才”。二人雖然沒有師生之實,但在某種程度上,似乎又存在一定程度的“師生”關系。

不過這種關系其實很微妙。雖然徐階出任浙江省提學,但浙江的士子多若牛毛,甚至二人都沒有打過照面,根本沒有什麽師生的名分。

袁煒於嘉靖十七年中探花,而後進入官場,從來沒有給徐階送上門生刺,跟徐階亦是沒有什麽往來,自然算不得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