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0章 加萊奧特的盤算

林晧然自然聽出話外音,亦知曉王鈁不願意跟汪柏產生正面沖突的心思,但仍舊微笑著說道:“正如下官方才所言,不可舍近而求遠,摘得能摘之果。我今天到這裏還能跟部堂大人見上一面,若是到了布政使衙門拜見布政使大人,怕得吃上閉門羹!”

停頓了一下,他望著王鈁若有所指地補充道:“最終什麽都撈不著!”

按說,他本不該將話說得如此露骨,且話傳到汪柏那裏,必定不會有好果子吃。只是他卻是明白,要做成一些事,卻不能過於瞻前顧後。

現如今,他說出這番話,無疑是有一種交“投名狀”的味道。

“我這裏可沒有什麽好處給你撈呢!”王鈁則是聽出他的意思,但亦是一個官場的老狐狸,卻是顯得含糊地笑道。

哼!

刁來西卻是冷哼一聲,白癡般打量著林晧然。且不論汪柏身兼著巡海道副使的身份,哪怕只是一般的布政使,老師怎麽可能冒然就得罪於他。

“部堂大人怕是誤會了!”林晧然卻是輕輕地搖頭,臉上保持著微笑地說道:“我這次過來,卻不是要撈什麽好處,其實是給部堂大人送好處來的!”

“好處?”王鈁倒是疑惑了。

卻不是他多麽害怕汪柏,只是他如今麻煩纏身,沒準很快就要到南京養老。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絕對不會得罪汪柏,從而給自家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只是聽著林晧然話中的意思,提議他選擇對盤踞於濠鏡的佛郎機人動手,似乎不單是解決隱患,其中還能撈到一些好處。

結合著這小子的行事作風,應該不是什麽為民謀福、為廣東做些事的蠢話,而是能夠真正獲取一些實惠的好東西。

林晧然看著他沒有當即否決,懸著的心亦是落下了一些。只是這時卻沒有開口,而是扭頭望向旁邊,目光卻是落在了刁來西身上。

有些話,能夠當著刁來西的面說,這樣會有“投名狀”的功效。但有些話,卻不能當著刁來西的面說,一些事需要進行高度的保密。

刁來西迎著林晧然的目光,當即就明白這小子的意思,心裏不由得極為憤怒和可笑。他跟王鈁是師生關系,老師哪可能會如這小子所願,會選擇將自己屏退。

王鈁望了刁來西一眼,但看著他竟然沒有反應,便是沉著臉下達逐客令道:“子謙,你公務煩重,本部堂就不留你了!”

啊?

刁來西突然聽到這話,眼睛當即瞪起,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他扭頭望向老師,發現老師的臉色很是陰沉,當即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他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在得知老師竟然被派任為兩廣總督後,他當時是何等的狂喜若狂。那一天傍晚,他將很多同僚請到東風樓狂吃了一頓,以為他的好日子就要來臨了。

他倒不會奢望於接任廣州知府,但惠州府、梧州府、肇慶府都是不錯的去處,哪怕桂林府亦是可以。

只是他卻是一直在等,結果他連雷州府這種“地府”都等不到,亦漸漸感到不受老師的重視,到如今更是被下達了逐客令。

“學生告退!”

刁來西拱手離開,默默地離開了書房。

在這一個春暖花開的二月裏,他並沒有看到院子中的紅花綠葉,而是看到了一個灰蒙蒙的天空,他仿佛被整個世界所遺棄。

時值正午,布政使司衙門。

身穿著二品官袍的汪柏正坐在客廳之中,手裏把玩著一個銀質的望遠鏡,似乎對這個精致和稀奇的玩兒很是喜歡。

他年近六旬,皮膚白皙,體態肥胖,臉上早沒有了年輕時的俊郎,右眉眉梢有一個黑痣,少了官員的威風勁,卻顯得平易近人。

作為嘉靖十七年的進士,初授大理評事,經過仕途浮沉,終於從按察副使兼巡海道副使升遷至布政使兼巡海道副使,這個官途倒算是順暢。

在把玩了一會這神奇的玩兒後,便將東西遞給旁邊的隨從,對著右邊的佛郎機人道:“加必丹末,你此次突然造訪,所為何事啊?”

對面坐著的是一名正宗葡萄牙人,年約四旬,金黃的頭發,藍色的眼睛,身著一套考究的貴族服飾,氣度顯得極為不凡。

加必丹末,這並不是人名,而是當今大明對葡萄牙頭目的稱謂。有史記載“正德中,據滿剌加地,逐其王。十三年遣使臣加必丹末等貢方物,請封,始知其名”。

從這段記載便是可以知道,這加必丹末在大明的眼裏,便是佛郎機國的使臣了。

只是真實情況,卻並必如此。加必丹末真實身份則是巡航首領,由葡萄牙王室任命,或者由葡印總督以國王的名義任命,這位巡航首領能得到一份酬勞。

這酬勞自然是其次,由於是承葡王或葡屬印度總督之命,不僅統領所轄隊及船員,停泊期間對所到之處的葡人社群也行使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