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FU LA VOO

“夢蓮花……”

沈南星的身體向後倒在地上, 她捂著破碎的晶核,沉重且艱難地呼吸。

意識越來越模糊,恍惚間, 顏鈺的聲音與記憶中某個女人重疊起來。

那是她曾經最喜歡的一個夢, 她意識誕生的地方。

女人有一位身體不太好的妻子, 風吹不得雨淋不得, 每日躺在搖椅上咳嗽,偶爾才會擡起枯瘦的手臂, 逗一逗鳥兒。

那鳥機靈活潑, 頭頂的細毛向後微微翹起,偶爾會學著兩人的話叫喚, 逗得她們哈哈大笑。

沈南星一開始入夢並不熟練,總擔心被人類發現,於是只敢悄悄偷幾個那鳥的夢來吃,但很快她就發現, 它的夢意外地好吃。

又甜又軟,像是蓬松柔軟能將人埋進去的雲朵棉花糖。

她想, 應該是這鳥在兩人手裏,吃喝不愁每天傻樂呵, 才能天天做出滋味好的美夢來。

可鳥的壽命與人始終是不能比, 沒多久它便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 女人和她的妻子快速消沉下去,她們總是習慣在晨起後拖著慢悠悠的步伐走到鳥籠旁, 然後愣愣地對著空了的籠子發呆。

於是沈南星幻化出了實體, 變作和那鸚鵡鳥差不多的樣子, 每天在她們的房屋周圍逗留,並不斷叫喚她們曾經教給過那只鳥的話語, 試圖引起她們的注意。

女人很快發現了她,說這一定是死去的鳥投胎回來找她們了,於是開開心心把她領了回去。

她們每天給她喂食,細心地打理羽毛,總是花很多耐心和時間教她一些新的俏皮話。

但最讓沈南星開心的是,她只要隨便嘰喳叫喚幾聲,就能逗得兩人哈哈大笑。

她也開始過起了每晚都伴著美夢入睡的生活,甚至一度想,要是能永遠這麽過下去,不做夢妖做一只鸚鵡也挺好。

女人的妻子總是夜裏失眠。

後來女人打聽到說將新鮮的夢蓮花放在床頭,有安眠的效果,於是便專門去尋了夢蓮花的種子,開始在院子裏搗鼓。

女人的妻子很喜歡夢蓮花的味道,沈南星也是。

因為只有人們睡著了,自己才有甜甜的夢可以吃。

夢蓮花是淺紫色的,好吃的夢也是。

可好景總是不長,在兩年之後,體弱多病的女人也撒手離女人而去了。

沈南星依舊是每天陪著女人,她想逗她開心,可女人的笑意總是很牽強。

有一天,她終於壯著膽子,入了女人的夢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沈南星想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可原本以為,會滿是眼淚的酸澀味道的女人的夢境,嘗起來竟比鸚鵡鳥的還甜。

女人似乎只記得妻子的好,或者是她只想記得妻子的好,每晚她都在夢中不斷重復與妻子相識相知相伴的時光。

沈南星對她的夢有些上癮,像是嗜甜患者,吃了第一顆巧克力,就忍不住把盤子裏的全部掏空。

某天清晨,女人醒來坐在床頭,呆呆地望向那空蕩蕩的躺椅,輕嘆一句,“昨晚,又沒做夢啊……”

沈南星愣住了。

女人很堅強,可她依舊從對方的嘆息中聽出了孤獨。

她也終於明白了,女人如此不開心的原因。

沈南星笑著和她打招呼,女人毫無反應。

於是她又搬來那只躺椅,自己坐上去,學著女人妻子的動作低頭咳嗽起來。

“不像,你不是她。”沈南星聽到女人這麽和她說。

“可是我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啊,請不要不開心了。”

女人搖搖頭。

“她身上有夢蓮花的氣味。”

“我身上也有。”

“她身上的味道,沒你這麽淡。”女人望著她的臉,像是穿過她看到了存在虛無的什麽東西,隨後她又輕輕補了一句,“也沒你這麽濃。”

“那是什麽意思?”沈南星不解,這不是胡話麽?

“意思就是,你不是她。”

女人告訴了沈南星答案,可她又用了長很時間才真正理解。

花的氣味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是“她”。

……

沈南星的意識隨著晶核中一個個夢的逃離,逐漸遠去,最後化作一陣淺紫的煙霧,消散在顏鈺眼前。

隨著的她的消失,周圍的結界也跟著取消,陷入睡夢的人們緩緩蘇醒過來,而顏鈺也終於放下心,松了勁躺在地上,閉上眼休息。

“疼嗎?”

頭頂有片陰影罩下來,顏鈺睫毛抖了抖,艱難地睜開眼。

她知道自己現在在殷北卿眼裏看起來一定很狼狽,而這只是她與一只低級的夢妖交手後的結果。

她確實太弱了。

“疼。”她艱難地擠出一個字。

除了被沈南星踹到的皮外傷,過長時間的維持獸態才是大量消耗她體能的罪魁禍首,這種精疲力盡的感覺,就好像每呼吸一口,肺都要炸掉了似的。

殷北卿在她身邊蹲下,手指搭到她下巴上,微微用力掰開來,“張開嘴,大口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