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朋友之間會接吻嗎

易淮不是故意要跟何燕燕發脾氣。

事實上但凡何燕燕換一個時機跟他提這事兒,比如發期中考試成績那天,他的反應都不會這麽強烈。

只是今天剛剛有人在他跟前提起易正臣,讓他知道自己就算再怎麽不想承認,也還是頂著一個不受歡迎的“罪犯兒子”的身份。

而現在就連何燕燕都想拋下他,去過新的生活了。

新的丈夫,新的兒子,都是幹幹凈凈的,跟罪犯沒有關系。

易淮咬了咬牙,指關節微微泛白,抑制住了想把緊握著的手機摔到地上的沖動。

這時候前面那張大桌的客人吃完飯了,門口的服務員來喊他們進去。

廖正一從椅子上蹦下來往裏面走,一邊走一邊伸手招呼其他四個人:“祁狗、易淮……哎,易淮你發什麽愣啊,餓傻了?”

易淮站起來,臉上一點笑意都擠不出來了,他面無表情地說:“你們吃吧,我今天沒胃口。”

說完以後他沒有看任何一個人的反應,轉身就走了,誰喊他都不回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但既不是回學校也不是回家。

這家店附近就有地鐵站,人行道盡頭的綠燈在閃爍,易淮跑過斑馬線,一輛送外賣的摩托車擦著他騎過去,他的衣角被風帶了起來。

交通燈變成了紅色,他身後一瞬間車流滾滾,截斷了從馬路對面看他的視線。

暫時沒有人會來找他了。

易淮過了安檢,在相反方向的兩趟車中選了來得最快的那一班。

遠川的地鐵無論什麽時候人都很多,從來沒見過上車就有空位的時候。易淮倚在了兩節車廂的連接處,隨著地鐵的運行一起晃晃蕩蕩,通風口的風涼涼地吹進他的脖子裏,他動也不想動。

車開了好幾站,易淮附近空出個座位,他走過去坐下,過了不久,旁邊的女生便問他要微信。

易淮平日裏很會處理這樣事情,然而今天卻只說得出一句幹巴巴的“算了吧”。

他怕女生尷尬,下一站便下了車。

正好這站出站不遠就是之前程柯跟他說過的雍福寺,易淮不信這些,但想著廟裏面空空曠曠的,多少能散散心,便信馬由韁地過去買票了。

雍福寺雖然是佛門清凈地,卻栽了滿院子的桃花,香火最盛的時候是春天花開之際,現在快入冬,廟裏只有三三兩兩的遊客在。

易淮繞著正殿走了一圈,最近氣溫低,連陽光曬在身上都不暖和了,只能給人鍍上薄薄的一層亮色,冷而鋒利。

正殿朱紅的大門裏面陰沉沉的,供著牌位與塑像,金剛怒目,菩薩低眉。

易淮不準備進去,在門口眯著眼看了一會兒便走開了。

連接正殿與偏殿的是座橋,易淮踩上去,看到底下的河水已經是半結冰的狀態,能曬到陽光的地方還在汩汩流淌,而陰影中的部分卻已經是不透明的顏色。

偏殿門口有個小攤,賣祈福用的那種木牌。

攤子後面用來掛木牌的樹光禿禿的,葉子已經掉光了,風一吹過,結著紅繩的木牌便會相互碰撞,發出不那麽清脆的聲音。

攤主是個小老頭,扶了扶臉上的老花鏡,斜著眼看他道:“買一個?”

易淮覺得這大冷天的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倒真的掃了一下對方的收款碼,給他轉了錢過去。

“筆在這兒,自己寫吧。”攤主遞給他一支軟頭墨水筆。

易淮沒接:“不用了。”

老頭“嘖嘖”兩聲:“不用?小夥子過得就那麽順心,什麽願望都沒有?”

“不是,”易淮擡起頭看了看滿樹的木牌,“我的願望許了也沒用。”

時間不能倒流,他想要的東西永遠也沒辦法回來。

老頭卻很堅持:“你怎麽知道沒用,這棵大樹都快活了一百年了,很靈的,之前還經常有人過來把牌子取下來還願呢。”

頓了頓,他又透過臉上的鏡片兒打量了易淮一番:“不是我說啊,你以為我不知道,就你們這十七八歲的小男孩兒,腦子裏裝的要麽是考高分兒,要麽是喜歡的小姑娘,多一點兒別的都塞不下,你還在這憂郁起來了。”

易淮從他奶奶身上知道上了年紀的人都挺固執的,也沒跟老頭爭辯什麽,把筆和牌子一起接了過來,站著琢磨了好一會兒,遲遲落不下筆。

攤主老頭今天閑著也是閑著,看易淮的反應覺得挺可樂:“還是想不出來?要我說,你直接把你喜歡的小姑娘名兒給寫上,指不定哪天她過來就看見了。”

“那沒有。”易淮說。

老頭估計是沒見過許願這麽磨嘰的人,熱心地給他出謀劃策:“那就寫你好朋友,能互相陪著當一輩子好朋友也不容易。”

他見易淮還是沒動,驚訝道:“怎麽,你連個朋友都沒有啊?”

“怎麽可能。”易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