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周二, 放學後的校園都比平日還吵,因為快放假了。

在大部分學生的高中生涯裏,假期這東西就像冷宮妃子的奉例似的, 無論發多少都要層層克扣一番。而國慶節除外, 是少數發多少到手多少的假期,雖然之後大多還是需要補課的。

現在距離國慶假期也就兩三天了,整個學校都散發一種躁動的氣息,學生們都在樂此不彼地談論著修學旅行。

每年一次的修學旅行是盛懷中學的傳統了,旅行方案一般由一個年級的學生一致提出然後上報學校審核以及安排。一般來說是不會有兩個年級合用一個方案的,但藝術部今年招生較少, 幾個班加起來還不到兩百人,這才被並到了同樣人數較少的本部二年級的遊學方案裏。

周如曜試圖用以上原因來向李寒山解釋為什麽他們的修學旅行是郵輪賞景,又是為什麽要跟藝術部一年級一起。

而讓他這麽大費周章的原因是李寒山從昨天上午聽到消息後, 就一直保持一種死寂一樣的沉默,這是一種不相信世界並準備誓死抗爭一切的決絕的沉默。

但直到周如曜解釋完,李寒山仍是用著平靜的眼神看著他與顧之行。

顧之行終於受不住了,她晃了下李寒山的肩膀, “兄弟, 你清醒一點, 現在一切都還沒發生。”

李寒山看向顧之行。

顧之行道:“起碼我們先想想對策吧?”

“我是有想過。”李寒山話音頓了下, 黑眸深沉了些,“但你們不是一點都不在意嗎?”

“你怎麽這麽說, 我也不是——”周如曜想反駁李寒山這傷感情的評論, 話說一半又沉默了。他咳嗽了聲, 幹笑了下, 小聲道:“我情緒比較內斂, 你懂吧, 所以顯得就沒那麽——”

周如曜“嗯嗯啊啊”幾聲,不說話了。

李寒山:“……”

他也並不驚訝周如曜的態度,畢竟從轉學開始,他們倆牽扯到他的事情,幾乎都是他一個人解決的。雖然,他也知道大抵是不能指望他們才自己動手的,但是在此刻,李寒山還是感覺到了深深的疲憊。

他長嘆一口氣,有些不想面對他們。

顧之行卻說話了,“對不起,我確實沒有很在意。”

李寒山看過去,顧之行面無表情,黑眸裏沒有任何波動,薄唇抿著。

顧之行雖然總是冷臉,但是真正沒有表情時,略下垂的眼角又總是讓她周身顯出些不自覺的憂郁感。那好像是一種在宣告著她本身是脆弱的,容易受傷的,會隨時破碎的琉璃制品的純粹的感。

顧之行道:“但你本不該這麽在意。”

李寒山手指動了下,沒有說話,黑眸卻垂下了。

他突然意識到了,他似乎太在意陸曼的事情了,在意到了他有些失去理智了。

恐慌引導□□,情緒摧毀現實。在任何時候,失去理智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為人會因此忘記常識、荒廢思考、隨心荒唐。

仔細想來,即便顧之行與周如曜總是在惹麻煩事,但他們身為最早知道所謂“命運”的人,卻也是一直以來沒有去放棄和失去理智的人。

李寒山腦中紛亂的思緒逐漸變得有條理了,那些積蓄在喉嚨中的帶著泄憤性質的傷人話語也咽了下去,想要放逐的情緒被鎮壓住。他松弛了不自覺繃緊的神經,低聲道:“嗯,你說得對。”

李寒山又看向周如曜,話音略顯愧疚,“不好意思,剛剛我的態度太粗魯了。”

周如曜松了口氣,一把摟住李寒山的肩膀,“沒事,反正我剛剛也不是真心的。”

李寒山:“……”

顧之行看向李寒山,“你冷靜下來了嗎?”

李寒山“嗯”了聲,又道:“我好很多了。”

“冷靜下來就好。”

顧之行說著,低頭戳弄起了手機。

周如曜在一邊討好似的拿出本子晃了下,道:“趁你司機還沒來,一起來研究下本子吧,看看過幾天在船上遇見了該怎麽辦。”

李寒山點頭,道:“我剛剛突然想到——”

他話音被手機震動聲打斷。

李寒山拿起手機瞥了眼,是一條信息。

【親愛的亞馬遜用戶你好,你的好友GZX一分鐘之前送了您一本好書:《尼羅河上的慘案》,本書講述了尼羅河一艘遊輪上接連發生三起命案,而一個人的出現卻……

李寒山:“……?”

你讓我冷靜下來就是為了親自把我弄崩潰嗎?

這對你有什麽好處?

顧之行?

李寒山熄滅手機,面無表情,當作什麽也沒發生一樣道:“我剛剛突然想到一件事,陸曼是上周才穿回來的吧?”

顧之行沒看到他有特殊的表情,一時間黑眸裏都是遺憾,卻還是回答道:“對。”

“我看下本子。”李寒山從周如曜手裏拿過本子翻了翻,盯著一行關鍵詞,念了出來,“重生回到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