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公雞初啼,天光未亮,晨光熹微。

雖是寒冷冬日,農田裏並無什麽活計,但水雲村的農人都早早起身,下床洗漱,出門尋摸活計。

此時村東頭的一間破屋前,藩籬外,一個身著青色襖裙的婦人已早早經到了。

她看著約莫二十五六的年紀,穿一身秋香綠直身襖裙,頭梳一個簡單發髻,打扮得雖甚是普通,但她五官精致,面容秀麗,荊釵布裙也難掩其姿色。

這人也不是旁人,正是沈翠。

前一晚系統機械音在她腦內響起開始,當時冷不丁的一聲,就給沈翠嚇著了,她手裏的包裹被穆二胖搶了去。

穆二胖一通翻找,發現沒有吃的,很是失望。

看到他娘突然不動了,穆二胖以為她要惱,立刻笨手笨腳地把散落的衣物塞回包裹裏。

“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沈翠盡量保持了平靜的語氣問他。

穆二胖問啥聲音?

沈翠剛要說那什麽科舉養崽系統,頓時頭痛欲裂,便連忙止住話頭。那詭異的疼痛又頓時消失得無隱無蹤。

然而更讓沈翠吃驚的是,很快她的眼前就出現了一道半透明光幕。

光幕上面明晃晃寫著【新手任務:陪兒子讀書半個時辰,任務時限6個時辰。】幾個大字,揮不開抹不去,旁人還根本見不到!

那會子已經到了農人入睡的時辰,一直熬到今早,眼看著時間越來越少,沈翠不敢耽擱,只得立刻觍著臉尋摸到這老屋來,尋那被原身趕出家門的大兒子。

此時破屋內,穆家大郎穆雲川已經穿戴整齊,如同過去十數年一般,坐到了書桌前用起功來。

沒多會兒,木板床上的纖瘦女子也起了身。

周氏,也就是穆雲川的新婚妻子,看向書桌前的穆雲川,歉然地道:“夫君起了怎麽不知會我一聲,我給你做朝食。”

穆雲川的眼神沒離開書本,口中不以為意地道:“往常在家起早讀書,也不過吃上半個饃饃,就著熱水吃到肚子裏,也就對付過去了,不必特地為我做什麽。”

這話聽得周氏心裏就是一陣心疼。

穆雲川如今不過十五,雖不知他為何一直沒有下場科考,但城裏書院的先生,沒有不對他贊不絕口的,都說他來日下場,遠的不說,中個秀才總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這樣天縱英才的好苗子,莫說擱在農家,就是擱在城裏的富貴人家,那都得是一家子的寶貝疙瘩。

可在穆家,穆雲川的進取好學仿佛就成了他的原罪。

農人不像城裏人那麽精細,一日只吃兩頓正餐,但便是這兩餐,穆雲川也是吃的極差,還要讓他在讀書之余砍柴喂豬,做盡家裏的活計,甚至連讀書練字所需要的筆墨都需要他去抄書淘換銀錢……

周氏當時相中的就是穆雲川這個人,打定主意等到成婚後要好好服侍他,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地安心讀書。

只是沒想到,兩人成婚沒多久,就被趕到了這穆家老宅之中。

一應家具全是破敗舊物不說,墻角門板還都透著風,屋裏竟不比外頭熱上多少。

周氏心疼地背過身去擦了擦眼睛,快步去院子裏提了更為簡陋的灶房裏提了熱水,準備摻上碎茶末給穆雲川泡上一壺提神醒腦的熱茶。

然而剛到院子裏,透過藩籬,周氏就看見了沈翠。

饒是周氏再好性兒,此時看到對方,卻也是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原因無他,蓋因為她和穆雲川落得眼前這般境況,都是拜眼前人所賜。

沈翠站在穆家舊屋面前,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暈,顯然也是臊得慌。

此時她和周氏對上了眼,沈翠幹巴巴地笑道:“大郎這是起了?”

對方到底是自己的婆母,周氏雖不情願,但還是恭敬地回答道:“夫君如日常一般,正在屋裏用功。”

一邊說,周氏一邊去把院門打開,沈翠也順勢進了這老宅子。

其實說是老宅也有些托大,這穆家舊屋是當年穆成帶穆雲川初來水雲村的落腳之地。

後頭看兒子確實喜歡這裏,加上穆雲川和這水雲村還有含有一個“雲”字,也算是巧合,穆成就決定帶著兒子留在此處。

穆成戶籍在本縣,卻不是本村人,那會子是為了兒子求學而來,手頭的銀錢不湊手,所以買下的這房子當時就不算太好——攏共就兩間上了年頭的大屋子,倒算是寬敞,但一應家具都是原先房主留下的,放到現在,怕是年歲都比穆雲川大上許多了。

加上空置了這幾年,墻壁都斑駁得不能瞧了,屋頂的瓦片更是蓋滿了青苔,遇上雨天還要漏雨。

不過能看出來穆雲川和周氏都是幹活麻利的人,這屋子雖然破,但已經算收拾得很幹凈。

只是再幹凈,這屋子還是破的沒眼看,畢竟再麻利的人也不能變出銀錢來修葺此處——原身把他們夫妻趕出家門的時候,可是一個銅板都沒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