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愛你

八月,晚風暗藏情人纏綿絮語。

星光溫柔,星河流淌,月亮害羞地探出頭,皎潔光輝親吻一樹樹枝丫。

象牙床內有人從百寶箱裏取出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紅綾被內有人等著心上人垂憐。

三千長發如水流瀉,嫩白的腳趾悄然抓床褥,窗外貓兒叫了兩三聲。

公主府養著貓,皇宮也養著大大小小顏色不同的貓兒。長陽公主殿下娶親,宮裏宮外張燈結彩,熱熱鬧鬧。

光照不到的地方——水牢。

獄卒哼著小曲提著一壇子酒晃進來:“想不到殿下大婚咱們也能領到好處!”

泥封拍開,他長吸一口氣,“嗯!好酒!就祝殿下與公主妃早生——”

他舌頭打結:“啊,呸呸呸,瞧我這張嘴,說錯了,該祝殿下和公主妃相得益彰,白頭偕老。來來來,喝酒,喝酒!今夜不醉不休!”

“不醉不休!”

“敬殿下。”

“對,敬殿下!”

兩人同時舉碗,酒水在海碗裏晃,好似晃動了一池月光。

關在獸籠的女人瘦骨伶仃,瞧不出昔日顏二小姐的溫婉生動,整個人枯槁如老婦,聽到不遠處的動靜緩緩擡起頭。

她聲音嘶啞,問道:“何事如此開懷?”

這話她問了三遍,第三遍時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獄卒才聽見。

畢竟是顏二小姐,曾經的魏夫人。

獄卒端著酒碗起身,一腳踩著長板凳:“今天是公主殿下大婚的好日子,宮裏當值的都領了皇後娘娘賞賜的酒肉,酒肉滋味甚美。

“當今陛下英明仁德,娘娘賢明寬厚,殿下苦盡甘來洞房花燭,這大炎朝好一番盛世,吾等身為炎朝子民,為何要不開心?”

“你和她說這做甚?”

同伴咽下嘴裏的炙羊肉,有點大舌頭:“這女人心狠著呢,十九年前仗著娘娘的信任暗地裏偷換了殿下,退一萬步說,殿下不是她的親骨肉也該是她親手養大的外甥罷?

“我是真不懂這些貴人是怎麽想的,儀陽侯為了女人敢起兵謀反,魏夫人垂涎咱們陛下反而偷了他的女兒來養,養就好好養,養不熟了就想要人命算怎麽回事?”

他撇撇嘴看著獸籠裏一聲不吭的孤辰子:“還有這人,武功驚絕天下,可惜一身內力被殿下廢了,你說她怎麽就想不開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拼死拼活?”

獄卒低頭喝了口酒:“算了,殿下大喜的日子,不說這個,來來來,咱們接著喝!”

顏晴肩膀耷拉著,眸子黯然:“成婚了啊。”

她低低笑了兩聲,笑得人瘆得慌。

獄卒瞥了她兩眼,覺得晦氣,存心離獸籠遠了些,搬著桌子往角落吃喝。

“她喜歡那個妾,你總不信,現在信了罷?”孤辰子喉嚨幹啞,閉眼打坐,滿頭白發透著蒼老的余味。

“呵……”

顏晴搖搖頭:“我到底輸在了哪兒?”

阿四不愛她,眼裏沒她。

她養了十八年的‘女兒’對她只有母女之情,寧願愛一個妾也不願與她長相廝守,為什麽不肯永遠陪著她?

為什麽啊。

論風情美貌她雖比不過那如花似玉的妾,可她養了奚奚十八年。

她懂她,懂她的怪性,喜歡她一切的缺點,包容她的風流,愛她年輕的容顏。

她到底差在哪?輸得一敗塗地。

孤辰子幹澀地發出一聲笑:“二小姐,這世上能與你匹配的只有我,你那‘女兒’是性情如鬼,而你……是真正的鬼啊。”

哪有養母、姨母對‘女兒’、‘外甥女’產生情愫的?

這不是愛。

是瘋,是病啊。

“為什麽呀……”顏晴自言自語:“我的阿四,我的奚奚……”

見她聽不見自己的話,孤辰子吐出一口郁氣,半個時辰後從打坐的狀態睜開眼,她小聲問道:“二小姐,你想不想出去呀?”

顏晴驟然看向她!

……

“怎麽這麽麻煩!”獄卒一巴掌拍在桌子:“你一個階下之囚還想喝酒?做什麽夢呢!”

“是我要喝。”

“是顏二小姐啊……”

獄卒對孤辰子和對顏晴不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顏晴再是罪人也有一對舍不得女兒去死的爹娘。

況乎殿下大喜的日子,這兒真要出個好歹,一不留神死了人,陛下和太師那裏都說不過去。

想了想,獄卒端著酒碗走過去。

“就準喝一口,聽到沒!”

待他走進,孤辰子運起體內不多的真氣隔空摘他系在腰間的鑰匙。

眼看要得逞,一道冷哼傳來——“廢物!險些壞事!”

大太監楊若神出鬼沒出現在陰暗潮濕的水牢,廣袖一甩,獸籠內的孤辰子吐血跌倒。

“好一個驚才絕艷的懸陰老祖,山窮水盡都能被你撕開一道口,可惜了,你命不好!”

獄卒顧不上喝酒吃肉急忙跪倒:“見過大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