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酸酸甜甜

柳薄煙看了小輩一眼,忍著心頭糾結網開一面:“跟我來罷。”

時隔幾日終於再邁入這道門,季平奚心情極好,面上放晴:“多謝嶽母!”

她喊“嶽母”喊順了嘴,從前是便宜嶽母,現在是嘴硬心軟的絕世好嶽母,公主殿下巴巴跟著婦人進府。

柳薄煙如今雙目復明一雙眼看得清楚,起碼殿下臉上的喜色不似作偽。

她終究不是那等心硬之人。

顧及對方公主之尊,整日杵在她的府門口簡直不像話,街上人多眼雜,且不說旁的,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有的人為追回心愛的女人興許忍得了強拆鴛鴦的嶽母,不見得忍得了世人紛雜的眼光。

才幾天功夫長陽公主‘以妾充妻’‘回心轉意’的事跡傳得人盡皆知,她能堅持到現在,柳薄煙嘴上不說,心裏卻是有幾分滿意的。

不願女兒女婿成為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軟下心腸放她進門。

哪怕當娘的再不願意承認,她的枝枝到底做了殿下的女人,全身心戀慕雲端上的金枝玉葉。

柳薄煙就這一個女兒,自然是怎麽疼愛都不過分。

她無法令女兒改變心意對殿下忘情,唯一能做的便只剩下好好調.教身份貴重的女婿。

太容易得來的往往不會珍惜,若奚奚吃不下這份苦,趁早死心,對枝枝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長痛不如短痛,早早看清一個人的真面目,對誰都好。

進府的這段路柳薄煙一聲不吭,季平奚老老實實當好小尾巴,沒在意府裏下人隱晦投來的視線,坦坦蕩蕩跟著嶽母來到後廚。

“不會做菜,可會熬煮酸梅湯?”

“這個會。”季平奚神情靦腆地補充一句:“就是熬出來的不是很好喝。”

“……”

大實話招來嶽母“要你何用”的一記刀眼。

季平奚也很無奈,她學琴棋書畫、舞刀弄槍、經史子集,這些都學得好好的,哪料到有朝一日也會為人洗手作羹湯?

她十九年來進後廚的次數屈指可數,故而廚藝一道是她實打實的短板。

免得熬煮出來的東西拉低嶽母對她的期待,她得醜話說在最前頭。

柳薄煙幾筆唰唰寫好熬煮酸梅湯的方子,不愧是出身荊河柳,寫了一筆娟秀好字。

“你按著這上面的步驟來。”

“是熬給枝枝喝的嗎?”

“是。”柳薄煙與她坦言:“但我不會告訴她是你熬的。”

“那無妨,隨嶽母開心。”

方子看完一遍火速記下來,季平奚笑得很燦爛。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她一副好氣性,婦人抿唇:“生火會罷?”

“會!”

這話答得幹脆利落,擲地有聲。

柳薄煙點頭:“你先熬酸梅湯,熬好了我給枝枝端過去。”

“好嘞,嶽母瞧好罷。”

夏日炎炎,來一碗冰鎮酸梅湯既開胃又解暑。為喜歡的姑娘下廚,季平奚精神昂揚。

她一言一行委實不像個公主,平易近人,說起話來樸實地和尋常人家的孩子一樣,不講究那些沒用的花哨。

郁母以前對她的喜歡做不得假,這會見她卷袖子開始忙碌,心底五味陳雜。

為人母親做夢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尋得良人。

可惜良人行事太混賬。

她根本不敢想若是到頭來奚奚沒對女兒動心,她的寶貝女兒又該何去何從?

柳薄煙坐在圓木凳盯著她的背影發呆。

季平奚起初還會受她影響弄得手忙腳亂,等真用了心也就忘記身後還有一雙眼。

酸梅、山楂、陳皮、薄荷……

一樣樣食材依序放下去,大火燒得旺,而後轉為小火,長陽公主內衫被汗水打濕,鬢發泛著薄薄的潮氣,即便如此這張臉仍然美得驚心動魄。

汗懸在尖俏的下巴,季平奚急忙摸出錦帕擦汗。

事實證明洗手作羹湯半點不比彈琴作畫習武輕松,她瞅著鍋裏沸騰的湯水,想著這是一碗裝滿愛心的酸梅湯,心裏甜滋滋的,扭頭溫聲感激嶽母給她這機會。

一身海棠錦衫的公主殿下,腰系圍裙周旋在人間煙火繚繞的灶台,柳薄煙看來看去慢慢品出一些門道——無怪乎女兒喜歡,頂著這麽一張勾人的臉蛋,再有十分的魅力和三分貼心,她的枝枝哪會是人家對手?

枝枝二十三歲還沒嫁人,大齡,窮苦,有個瞎眼母親做累贅,一沒動過情,二不曉得情字的可怕,以妾之名一頭栽進去丟了魂……

柳薄煙神色變幻,忽而道:“你素日都是怎麽欺負她的?”

“啊?”

某人臉紅紅,呆呆地說不出話,平白看得人心裏添堵。

“忙你的罷。”

柳薄煙不再搭理她。

“……”

季平奚紅透的小臉逐漸轉白。

她本就是聰明人,一來二去倒是將郁母的心思猜得差不離,手拿湯勺,眼睛盯著快要熬好的解暑湯:“不敢欺瞞嶽母,我沒動心以前其實也是喜歡枝枝的,若是不喜歡,哪會一眼就上心?”